“世子,茹茹公主遣人来要弓弩,奴婢该去哪儿找?”
那张不知天高地厚,毫无颜色可言的一张脸,陡得就在晏清源眼前放大了,他眸光一冷,再不复两人面对面时的客气,一脸铁青道:
“随便找个扈从去库房里拿。”
婢子答应一声,外头立刻安静了。
“世子的嫡母?”归菀听了这一声,再暗觑晏清源神色,好奇什么人,竟能惹的他轻易动怒于色。
晏清源一揉额角,又是那个头疼的样子:“她是哪门子嫡母。”
说罢笑看归菀:“你才是个做嫡母的样子。”
归菀脸又是一变,却很快恢复如常,不接他这个话,见他逗留,似是个无论如何也不肯走的姿态,本不愿管的,只得过来,帮他把孝衣上下理了理:
“世子不去守灵,在我这里,传出去,像个什么样子?你就算担得起,我担不起。”
“还说自己不是小媳妇?”晏清源忽透出口气来,含笑看她,未几,趁归菀脸红耳热之际,忽贴上去又道,“我没看错你,好好跟着我罢,菀儿。”
这一声“菀儿”,唤得甚是温柔,听得归菀跟着都是一恍,脸上的表情渐渐凝固,冲他勉强一笑,把人推去了门外。
晏清源摩挲着腰间麻绳,出来一望苍穹,几颗冷寂的星子,正闪着寒光,他思索片刻,从那透光的窗底过时,烛光映出个娉婷身形,他蹙眉不语看两眼,抬脚朝北宫去了。
第103章 西江月(1)
这一日复一日,显而易见,晏清源便是在发号施令、等待军报的未知中度过,丧服不除,形容略改,不觉间,就有些清减的意思了。李元之几是寸步不离,今日说说贺赖,明日议议南梁,柏宫这一乱,三方平衡倏地就打破了。
亲卫把邺城的信送进来,晏清源拿过一看,丢给了李元之,笑道:
“小晏在邺城坐不住了,跟我请示,要去打柏宫。”
前脚派出的以左卫将军元柱统帅的大军,早开拔走人,他这奏请,未免晚了点,李元之略略一读,闲话几句,知道年轻人立功心切,想起打寿春的旧事,不知晏九云到底是个什么水准,一笑征询晏清源:
“听闻小晏将军也是可塑之才?”
晏清源笑了一笑:“资质不差,就是爱意气用事了些,出去历练下,倒也无妨。”
见李元之还在琢磨着那封信,要看出朵花来似的,晏清源饮口热茶,眼睛一瞄:
“参军看,小晏措辞的功夫,是不是一日千里?”
一下就被世子说中心思,李元之听了,不由笑说:
“士别三日呀,跟着世子,他也爱读书了,大有长进!”
晏清源一偏头,吐出个茶梗,把信接过来,又静静瞧上一遍,笑意不减,眉梢多了些耐人寻味的意思:
“是爱读书了,投其所好罢,只是这个好,”他突兀笑了声,没有说完。
这个“投其所好”,李元之以为是投的世子,并没深究,只是忍笑回道:“日后说不准,也成儒将呐!”
思忖半日,晏清源主意已定,对李元之这句付之一笑,只埋首给大将韩轨去信。
河南柏宫新叛,消息传到邺城时,举朝皆惊,大相国陨落的传闻,跟着甚嚣尘上,整个邺城,舆情乌烟瘴气一片;太原公晏清河,自元会后,已接替大将军晏清源原本中书监、京畿大都督职务,种种迹象表明,远在晋阳的大相国,极有可能不在人间,玉壁一战虽有晏清源新胜,然死折七万大军,亦成舆情漩涡,勋贵们要杀崔俨泄愤的汹汹怒火,并没有因为晏清源的一纸召令而彻底扑灭。
不得已,晏清河只得亲自上门,请崔俨告病,暂避风头,这才给晏清源加急投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