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扶着她在桌前坐下,仿佛她真的是他珍爱的妻子。钟情心中直打鼓,不知道这狗男人又要搞什么花招。
桌面很干净,什么都看不出。也是,狗男人会让她进书房,恐怕只是因为这儿根本没什么要紧的东西。钟情甚至怀疑这人的老窝根本不是这个庄子。
裴述摊开一张宣纸,写了一个字,然后问她,“月娘,你可认得这个字?”
钟情一看,顿时心脏一紧。那分明是个“钟”字,可她知道古代使用的繁体字里根本没有钟,只有钟和鐘。
他一个古人,本不可能知道“钟”这个简体字的。他果然翻看她的身份证了,还拿这个字来试探她。
“笨蛋夫君,你是文盲吗,怎么连钟字都不认识。”她嗔他,“就是暮鼓晨钟的钟啦。”
裴述想起了胡太医说的,失忆之人虽不记得生平,但读书写字之类的技能大抵仍是不会丢掉的。他问她:“月娘不是失忆了,怎还会认字?”
她白他一眼,“我是失忆了,可我不是笨蛋。我只是想不起来自己是谁,想不起来我的过去,但不代表我成文盲了。”
“原来如此,倒是为夫唐突了。”他轻笑一声。
5.海中月
钟情在方才的一瞬间里,心中思绪百转千回。
之所以做出这样的回答,原因有二。第一,以普遍理性而论,失忆的人忘记的应该只是生平过往,不太可能直接成为文盲。她要维持自己的失忆人设,却不应该表现得字都不认识了,这样过犹不及,显得太假。
第二,狗男人收走了她身上所有东西,它们和这个时代明显格格不入,显然他由此能知道她来自一个与此地大不相同的地方。自己认识和这个时代不一样的文字,在他看来才是正常。
她心知他的试探不可能只有这一步。果然,他随即笑着,状似不经意道:“说起来,月娘,今日我在金陵城内,碰到了一个做绸缎生意的老爷,与他闲聊时,他提及他家小儿的名字,叫钟情。这名字细细读来竟颇为缱绻……嗯?你怎么了?”
钟情皱着眉,神情有些恍惚,“钟……情。钟情……这名字怎么那么耳熟呢,我是不是在哪里听过。”
他面上作出关切的神情,眼神却充满冰冷的审视,不漏过她表情一丝一毫的变化。她撑着脑袋想了半晌,也没想出什么结果,“钟情……唉,到底在哪儿听过呢,怎么这么耳熟。想不起来了,可恶。”
他盯着她沮丧的表情看了片刻,终于轻笑起来,“没事,月娘,想不起来就算了。一个人名而已,无关紧要的东西。”
他在她身旁另一把椅子上坐下,温声道:“身子可还好?要不要回屋休息?”
“不要。”她拉住他衣袖,冲他楚楚可怜地眨眨眼,“好不容易见到夫君,我想和你多待一会儿。”
“好,那我们便多说会儿话。”他笑笑,看见她又去摆弄那个花环。
“我近来读到一句话,有些不明所以,想起我家夫人冰雪聪明,便来问问你。”他开口,“这句话是:海中月是天上月。读来像是诗句,可是不合平仄章法,也没有后半句,其意实在令人费解。”
她摆弄花环的手顿住了。一时之间心神巨震,以至于开始微微地眩晕。
她想起来了,她的钱包里不仅有身份证和几张银行卡。在夹层里,还塞着一张照片,一张她和学长的合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