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又翻了翻。

曾经的困难和恐惧,也都被她一一克服,如今像是青烟一样远去。

梦里带来的心悸都褪去了些。

她摸出夹在床板和铁架中间的一根用短的铅笔,在最新的一页写下:【打不倒我的,只会让我变得更强大!】

十七岁的林巧枝,在清晨寂静的宿舍用力深深写下。

***

林巧枝又轻轻翻身躺下来,枕着她的小本,闭上眼,眯了一会儿。

下夜班的机械铃响,才将她从迷迷糊糊的香盹中捞起来。

起床洗漱,去食堂过早。

她默默吃着一碗凉面,脑海里思考着模具的进度和细节。

出了食堂。

有人从旁边走到她身旁,与她并肩而行。

“小同志工作情绪有点沉闷啊。”

林巧枝把自己从齿轮般咬合的思绪里拔出来,抬眼朝着身旁看去,意外道:“温厂长。”

“我可得好好说说王工,怎么把好端端的学生教成和他一个样了。”温东鸣指了指自己眉心,又笑着示意林巧枝,“你瞧瞧,你现在表情,这眉头,起码和王工有五成像。”

他手势比了个夸张的五。

林巧枝不由喷笑。

又伸手摸摸自己眉间,有点小不乐意道:“应该也没有吧?”

温东鸣见她表情活泛起来,满意:“这就对了!”又道,“厂办医院采购了一批金银花露给小孩排痱毒,我看你也可以去领两瓶喝喝,去去心火。”

说着,就给她手里塞了几张银花露票。

林巧枝其实能感觉到大家对她的照顾,明明每人每月供应的肉票只有一两斤,但她却基本能天天吃到肉。王工也不黑着脸骂人了,对她说话都温和了几个度,连孟主任也会特意找到宿舍来关心她的情绪。

这样的待遇,是她十几年从未体验过的。

好像她是什么需要被呵护的珍宝。

可她明明是野草。

即使在疾风骤雨中,一样吹不倒,淋不烂地顽强生长。

林巧枝忽然问:“您年轻的时候,有过这样的经历吗?”

“当然有,不过我那会儿可比你现在大多了,”温东鸣赫赫笑了两声,见她眼下的淡淡乌青,有些感慨回忆,“当初我带着人千里迢迢去北边请路工,带厂转型,整夜整夜地睡不着,心里怕啊,组织和人民选我当厂长,如果我一上任把厂子搞垮了,那得有多少人在背后戳着我的脊梁骨骂?”

林巧枝眼睛微微瞪大,不敢置信:“您当初也会心慌啊?”

她从小到大,听到的可都是厂长带他们红旗厂从名不见经传的小柴油机厂发展到如今的英雄故事。

这样豪迈的英雄事迹里,温厂长敏锐、果断、能屈能伸、慧眼识人,有大魄力大手腕。

没说温厂长也会心慌啊!

居然和她一样!

“哈哈哈当然会,我又不是什么老妖怪,也当过年轻人,哪个年轻人第一次扛重担的时候不紧张?”温东鸣大笑两声,笑声又透着豪情,“可如果我们不顶着压力往前走,不去做哪些别人都认为我们做不到的事,难道一直落后,甘于平庸,直到有一天再被人打进来吗?”

“你个小丫头别想那么多,闷头干就是了,即使失败了,那也是长征路上的英雄,你说说,难道走到一半牺牲的红军战士不是英雄吗?”

林巧枝眨眨眼:“可我还是想成功。”

温东鸣看她黑亮执着眼睛,就知道她肯定没听懂。

年轻人啊,正热血心气高,哪里懂得了哦。

他也是老了才明白。

那些一辈子钻研一种材料却没出成果的,那些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