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里空落的一瞬间,男人眉心微微拧起。
密闭空间内氧气正?在缓缓流失,衣服的潮味和青黑色霉菌滋生的腐味糅合在一起,极度呛鼻子?。
这是梦。
清醒的意念只停留了片刻,他很快与梦境融为一体?。
耳膜间歇性响起一阵阵嘶鸣,他的手?指无法控制地开始颤抖,额头、鼻梁、鬓边,刷刷的,不断往下滴冷汗
他很饿,饿到头晕眼花,忍不住用力拽下衣柜壁上的木屑,来填充肆意敞开的胃部。
现在是晚上,老衣柜里看不见任何光线,他听到了柜子?底下窸窸窣窣的声响,可能是蟑螂或者老鼠之类的玩意窜了过去。
木屑受潮后像泡过水的过期硬面包,嚼起来没有往常费劲,尖锐的那侧刮过喉管、食道,进入胃里,稍微好受了一些。
他的耳朵贴着衣柜门,全神?贯注聆听外面的声音,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又饿又困,意识开始涣散以至于打起瞌睡。
终于,黑暗里响起一声沉闷的开锁声。
他跪趴在一堆散乱的衣服上面,扒着衣柜的缝隙往外面瞧。
素净的白?色裙摆走?近,更近了,她停在衣柜前面。
“妈。”
他伸手?敲了敲衣柜门,挂在外面的锁链“哐当哐当”撞在一起。
他听到了钥匙开锁的声音,像周末楼上那户人家飘出来的琴键音一样悦耳。
蓦地,房间陷入死寂。
仿佛一切只是一场幻觉。
他焦急直起身体?,死死扣着衣柜中间透光的缝隙,想要?确定她是不是回家了,却被突如其来的重重一砸震得眼膜生疼。
“你以为我会给?你开锁啊……”
她撕心裂肺地大笑,像一个上了发条的机器,将?屋里的鞋子?、凳子?、碗筷,一切能拿起来的东西通通砸向那个不会说话的木柜,癫狂似的不停尖叫。
“快点去死,快去死,去死啊!!!”
他什么也说不出来了,生理性的饥饿令他再没有说话的力气,他缩在衣柜角落里,只想着用什么才能让胃里舒服一点。
蟑螂,还是老鼠?他已经没有力气再去抓住它们?。
渐渐地,她停了动作,像以往无数次那样,瘫坐在水泥地上一会哭一会笑。
从阳台钻进来的菜香唤醒了他的意识,他扯烂一件冬天穿的衣服,吞下两团抠出来的棉絮。
后半夜,他迷迷糊糊听见旁边的衣柜里传出几声“噔噔噔”的响声,大约是她又在打砸东西。
他挪到另外一边的角落,睡了过去。
等温暖的晨曦漫进柜子?,在衣摆上跳动的时候,他燃起无比强烈的渴望,用尽全力摇晃外面的锁链。
出乎意料,那把大锁“咚”地坠在地面。
锁扣半挂着,不知道是老化松动了,还是被她打开的。
推开衣柜门,清晨的凉爽空气扑面而来,他拖着身体?爬出去。
余光里,一条惨白?泛着青紫的腿,正?软趴趴地垂在另一个衣柜外面。
似乎预感到了什么,他撑着地面艰难站起来。
目光触及衣柜里的景象,贫瘠的胃部立即翻江倒海,他扶着翻倒的椅子?,弓下身体?干呕,却无法吐出一点食物残渣。
衣柜里,吊死的女人,吐着长舌,瞪大双眼,似笑非笑看向窗外。
橙色的朝阳越升越高?,老小区醒了过来,陆陆续续有人上下楼,电视机开始播放,锅碗瓢盆的碰撞声此起彼伏。
他盯着木柜里毫无声息的女人,情不自禁笑了出来,最后竟笑出了眼泪。
她死了。
她终于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