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也出?了些软绵绵的太阳,屋瓦上的霜每日夜里?刚结了软塌塌一层,天一亮便又?化了,让夹巷里?每家?每户的屋檐都泛着水光,濛濛的,地面的石板也总是潮潮的。

今儿辰时不到,巷尾姚家?的院门便开?了,门上挂的厚棉帘子用布带束起了半边,方?便来客进出?。

窗下原本供学子们坐着吃东西的两套桌椅拼在了一块儿,桌面上堆满了各色碎布、麻布料子。姚如意正和巷子里?的婶娘嫂子们缝蒙面用的布罩、药囊以及麻布帐篷。

这?东西讲究实用,不讲究美?观,只要针脚细密便成?,姚如意便也很快上手了。

自官家?下旨再?遣医官赴岭南,不光国子监里掀起了一阵“我去”“我也去”的声浪,汴京城里外也四处都是谈论这件事儿的人。

昨日,沈记带头捐了两万贯给朝廷,用于调集生石灰、被褥、衣物以及各类成药制剂。之后汴京城里?的权贵富户、官宦人家、巨贾商户、寺庙道观也都不甘人后,纷纷慷慨解囊。

听闻不到两日,水门码头便已堆满了成捆的艾草、成箱的药材,商户们捐的银钱也兑成?了米粮药材,只等着装船一路南下了。

夹巷里?的人家?、学子们,也是你一贯我一贯地捐了不少。姚如意算了算自己铺子里?的流水、货款和日常开?销,除去这?些后,她便也将这?些时日开?铺子挣来的利润都捐了。

钱总还可以再?挣的,但?人命重于泰山,她这?回可一点儿也不抠搜了。

她今儿也没怎么?做生意,有人来买就卖一些,专心和婶娘嫂嫂们做了大半日的针线活。忙起来时辰是过得最快的,如今一转眼都快到国子监散学的时辰了。

晒着不怎么?热的太阳,俞婶子已经?缝好了几顶棉帽子、麻布罩衣,做好后往后一抛落进箩筐攒着,接着缝下一顶。

朝廷里?虽也有制备这?些,城中好些官营作坊与寺庙的纺织都连夜赶工,供给的衣物用具已经?装了两三艘大船了,但?谁也不知究竟够不够用。

她们也帮不了其他,除了捐些银钱,也只能?尽绵薄之力多备一些。她们做的是专门给尤嫂子夫妇俩以及他们的学生们带去用的,疫病如虎,多缝一顶便多份安心。

俞婶子一边做一边瞥了眼尤家?人来人往的门庭,尤医正要带国子监的不少医科学子们同去,朝廷为鼓励这?样的义举,还专门拨了一艘纲船与他们乘坐,这?几日他家?中,便都是他学生的家?人来来往往,一趟趟地送东西。

棉衣棉帽、药材粮食,还有各式各样的护身符、除秽药符,把尤家?的小院塞得都快堆满了。

“……不过我是真没料到,青琅她竟也能?有这?份心气,真了不起。”俞婶子低头缝帽子,小声与如意、程娘子等人絮絮地道,“平日里?我是没看出?来,以前我总觉着她是个穷讲究的怪人,家?里?的地日日要擦得光可鉴人,洗衣洗碗还要用滚水先浇一遍,那多费煤饼啊!而且,她之前分明还说,只叫茉莉日后嫁个好人家?就成?了,我便不喜她。如今,我算是对她刮目相看了。”

青琅是尤嫂子的名字,婶娘们说,她是已故的薛医正的女儿。青琅在此时是一种色如青玉的青石,不仅美?丽,在宋时还作为一种矿物药,常被磨成?粉用在眼药上,可明目去翳。

薛医正给她取名字时,一定也曾绞尽脑汁地细细思量过,最终才选定这?个名字。青琅。乃石之美?者,可医人间蒙昧。

他是盼她既具美?质,又?怀慧心。

姚如意来了这?么?久,还是头一回知晓尤嫂子的名字,边缝棉布面罩边把这?个名字记在了心里?。

程娘子是今儿缝制这?些用品的主力,她缝得飞快,还能?抽空接俞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