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下一刻,姚爷爷却忽然因见了林闻安而清醒了似的,竟亲热地招手唤她?过来:“如意啊,快来,叫林二叔!你还记得吗?不过当年闻安离京时,你才十一岁……这么多年没见,不记得也正常。”
原主确实不记得了,姚如意蹭过来,乖巧小声地福了福身,喊了二叔。
她?与?林维明年纪相?仿,林闻安既是爷爷的学生,亲如父子,喊一声“叔”倒也应当虽说这“二叔”看?着实在太年轻了。
林闻安也有些?不自在,只客套地点头,眼里还留着几分审视与?疑惑。时隔多年,他记忆里先生的孙女儿是个很沉默孤僻的小孩儿,那时,即便?被先生催促着叫人,也从不会这么乖乖应声,而是低垂着头,死咬着唇,倔强得一言不发。
有时甚至会低头跑进屋里,甩上?门不肯出来见客。
人都说三岁看?老,林闻安虽也没见过三岁的姚如意,但他实属觉着面前的少女,与?他记忆中那个倔而沉默的小女孩儿大相?径庭,不太敢认。
姚爷爷已经拉着那林闻安在炉子旁坐下。
便?是如此,姚如意才以取点心为由,才悄悄退了出来,躲在铺子里的。
院子里,林闻安慢慢地扶着桌沿才坐了下来。
坐下后,他先看?见面前一只桌上?小巧的陶炉子。这炉子矮胖矮胖,正适合摆在小圆几上?。炉里埋了个捏得小而扁的带孔煤团,小小的煤团烧起来火势不大,外层捂了层灰,火星子都窝在里头,温暖地微微闪烁,便?也没有烟,不呛人。
炉上?搁着圆形的薄陶盘,盘边围着花生、枣,栗子、核桃、几根炙肉肠,中间是一把胖乎乎的粗陶侧把壶,里头似乎煮着加了桂花干的杏仁茶,闻起来很是香甜,还有一股奶味儿。
在先生触手可得的手边,还放着一盘糖霜柿子饼、两叠用以擦手的手绢,以及……两只种了胡葱和蒜头的旧咸菜罐子。
他几乎能?想见,这样的冬日,先生是如何把腿窝在暖和的被炉里,舒服地吃着喝着、逗逗猫狗、赏赏眼前雪景和……葱蒜头?
得空再骂骂学生,想来是很惬意的。
这时再听先生跟他一个劲地夸如意已经长大了,很能?干了,现?下家里都靠她?操持云云,他眼底也露出了些?安慰。
林闻安静静地听着先生唠叨,暂时放下了心里萌生的迟疑与?戒心。是啊,人都会长大,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人生本就?如河流般向前奔腾不息,何必总去谈一个人以往如何如何?由往事推现?在,这本是不对的,真不知他怎会有这种想法。
这般想着,他的目光又在那两罐葱蒜上?停了停。
先生以往也是很风雅的,若是要围炉煮茶,他常清供在桌上?的,应当是佛手或是松柏兰草小竹梅枝之类的雅物……他还是头一回见先生往桌上?摆葱蒜。
这味儿……不熏鼻子么?
姚启钊也见他留意桌上?那两盆咸菜罐子里的葱,便?眉眼软和地对他说:“冬日天?寒,如意说怕葱冻死,便?移到炉边养着。摆在这儿虽谈不上?雅,但也是冬日里难得的绿意了,更好的是,掐了还能?炒鸡子儿吃。对了,说起这个,你当年栽种的那些?柿树、合欢与?一串红,都还活得好好的呢!如意近来常去浇水除草,她?自小便?是个呆孩子,过去一趟,还会与?树说会儿话,与?你少年时倒有些?像。”
林闻安一怔,心底微微颤动着,他垂下眼眸,轻轻一笑。
他栽下的草木,与?他,都还活着啊。
“真是多谢先生这些?年帮着照看?这屋子与?那些?草木了。”
“这有什么的?哎,是了,你怎是一人回来的?”
“丛伯与?家人应是先回去收拾屋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