仰起头盯着那一丛丛向上的炊烟看了会子,愣了愣,又快步向前走到姚家门口,果真闻到了院门里透出来的阵阵米香菜香,隐约还听见姚如意嚷着叫阿爷别噎着了,吃慢点儿的声音。

她在门前站了站,探头从门缝里瞅了瞅,但只瞅见模糊的灯影,会不会是有邻居好心,过来替堂叔堂侄女儿整治饭食?

这巷子里住的大多是有官身的人家,伍氏这么个末流小吏员的媳妇反倒有些怯了,便有些踌躇起来。

想了想,她把那鲜鱼拴在姚家门上的铜环上,没打招呼也没进去,转身又离去了。

那厢军见她那么快去而复返,还好奇地又伸出头看她一眼:“怎么?姚博士和姚小娘子不在家?不应当啊,方才姚小娘子还在门前卖茶卤鸡子呢。我见热闹,也溜出来买了俩呢!您方才不是说她十指不沾阳春水?我看不见得!她说今儿翻书寻的菜谱,便试着做了做,真别说,她这头回卤得鸡子儿还真不错呢。哎,不过也是可怜,好好官宦人家的女儿,落得这地步……”

伍氏闻言瞪大了眼,满脸难以置信,甚至还抬头看了眼天,这天也没下红雨呐?

茶卤鸡子儿?姚如意做的?还摆摊儿?

怎么可能?

伍氏怕要数这世间最知姚如意脾性之人了!

前阵子她阿爷中风进了医馆,伍氏嘱咐她每日蒸几笼暄软易化的细面炊饼往医馆送汤饭,那妮子便只垂首抹泪不言语。平日里也是如此,与她说话,非得将耳朵贴到她面前,方能听见她那蚊蚋似的答话。

那乌龟壳子里缩脑袋的烂怂模样真是气得伍氏牙痒痒。后来爷俩叫煤烟熏到了,这姚如意鬼门关前走一遭,醒来后,那眉眼倒似乎较从前更明朗了些,有了几分生气,但也是个锯嘴葫芦,十几日了,跟她说什么都不大应的。

恨得伍氏这半拉月吃仨瓶子逍遥丸了都!

伍氏那惊诧的模样,一时没有掩住,但面对老厢军那变得愈发探究的、想看笑话一般的脸,赶忙压下了心中的疑云,扯开嘴角福身一笑:“多谢您行方便了”,没应他的话就走了。

她边走边想,一路回到家里都觉着怪,进屋见灯下,姚季还在拨算盘算衙门里那些杂七杂八的琐事账册,便又把这些话先咽下去了。

唉!衙门小吏看着光鲜,实则是作牛作马的苦差,上官一声令,下头便要跑折腿。若是遇着朝廷要办什么大事要事,那连家都不必回了。

不仅要对上峰毕恭毕敬、年节生辰贺礼不断,就连上峰的媳妇小妾儿女的礼数也短不得。伍氏叹了口气,堂叔以前骂姚季失了本心,成日里尽琢磨些歪门邪道,可这不收些下旁人供上来的,一大家子如何能支撑得住啊?

上头吃他们,他们便只能吃下头,这又有什么法子?

她摇摇头,去灶房里冲了一碗热热的鸡蛋汤送过去,递到案头,温言道:“官人且歇歇眼罢。”

姚季将笔搁在笔山上,抬头看了眼伍氏,诧异道:“怎么这样快回来了?”他还以为伍氏要留下来给堂叔整治饭食收拾屋子呢。

伍氏正好憋了一肚子的话,忙扯过杌子,迫不及待将姚家的炊烟、茶卤鸡子儿、老厢军那些话竹筒倒豆子般倒了出来:“官人你说奇也不奇?半日功夫,那闷葫芦转世成精的妮子竟这般能干了?”

姚季算账算得头昏脑涨,没怎么放心上,漫应道:“堂叔以前好歹也是五品官,家里确有些藏书古籍,兴许她真翻到了什么食谱吧。这不正好?省得咱们还得操心。”

伍氏却仍觉着不大对劲。

姚季是男人,又忙于公务,以前姚如意在家里寄住时,他也见姚如意见得少,但伍氏是一日三餐都和姚如意打交道的,所以她知晓那是个怎样戳一下才动一动的木头人。

“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