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思都一刹那被抽走,适才好不容易压抑住的一切再度席卷而来,他开始焦虑地抠挖手心,喃喃道:“那是十年前了,那是十年前了,那是十年前了......”,用近乎癫狂的方式给自己洗脑以前的事都过去了,现在不会那样的。
方泊临抓到十年前这个字眼,放松一瞬,便被林诩挣开束缚。
林诩落荒而逃。
“你记得我!”,方泊临在原地生气地大喊:“林诩!你记得我你从来不告诉我!!!”
他可以不去计较林诩把他忘记了的事,不去计较林诩不来找他的事,但林诩怎么可以干出明明记得他却一直揣着明白装糊涂这么过分的事。
哪怕他带着林诩回到少年宫,迟延履行饭团卷的约定,这个人竟然都没有露出一点蛛丝马迹,竟然都没有跟方泊临提起一句曾经的约定,好像是从来没有将方泊临当成活生生的人放在眼里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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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的城市,车灯照射得锐利,十字路口鸣笛声此起彼伏。林诩捂住耳朵,像只无头苍蝇似的乱闯。
红灯时间,汽车疾驰驶过。他跑了那么久已经耗尽力气,现在有了个得空点便不知所措地蹲在马路边,变得像个孩子一样无助。
身后追来的方泊临将他拉起,羁押在怀里。
“我不记得你。我不记得的。”林诩见来人是方泊临,继续痴痴地重复话语。
方泊临面对别人时也并不是个好脾气的,唯一耐心对待的人总是三番五次抗拒他,积压的怒气膨胀,他冲林诩吼道:“你就是记得我!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不认识你。”
现在的林诩已经不仅仅是说“不记得方泊临”,而是“不认识方泊临”,程度更重,势必要将方泊临排挤出去似的。
“你欺负我!你太令我伤心了!我讨厌你!你把曾经的蓝星还给我!”
方泊临不分青红皂白地讲话,一定要哭诉出这些日子他被林诩单方面孤立时内心的苦楚。
“早上的时候我怕你摔跤一直跟在你身后,结果你没有摔跤,我却摔在地上,特别痛,反正说了你也不会心疼我的。”
“那是你自己要跟着我的!你只要不管我就不会那样!”林诩突然使劲儿甩开方泊临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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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诩都还没有怪罪过方泊临,方泊临却给林诩安上了子虚乌有的“害他摔跤”罪名。结果现在好了,林诩坚决地认为方泊临是头等罪人。
如果方泊临不出现,不来找他,他本可以不想起那些痛苦,活在既定的人生轨迹里,过得很好。而方泊临出现,自以为“对他好”地想要打破他赖以生存的保护壳,闯入他的世界。等方泊临走了,他又要忍受第二个三年才有可能变成正常人,又要日复一日地修补高墙。
“你离我远一点!”
方泊临接连被林诩尖锐地刺伤,在此时竟没由来地生出了半分恨林诩的心思,恨他不理人,恨他不多留念,恨他不给机会,恨他直接行驶一票否决权。
但只要一望向那双澄澈的眼睛,对林诩那点零星的恨意便转瞬即逝,紧接着袭来的是恨自己为什么在六岁那年没有追上去,恨自己为什么分开的那些年没有找回去,恨自己为什么总是迟到在每一场上天给过的垂怜中。
于是一星半点的恨意皆化成滔滔不绝的爱意。
林诩的泪分明一滴都没有落下,方泊临的傲气与脾性却被汹涌澎湃的江水冲刷得圆润,变成块鹅卵石,小心翼翼地磨开那道铁门。
他发觉自己刚刚对林诩态度糟糕了,很小声地辩解:“我又没有怪你,你讲话这么大声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