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去医院路上的时候,宴无微听着发动机振动的声音,托腮望着窗外闪烁灯光的车水马龙,不知道为什么就想起那天大雨滂沱,夏知的母亲,那个叫宋时烟的女人,向他倾斜的雨伞。

明明今天没下雨啊。为什么会想到那个雨天呢。

宴无微不大明白。

但是这个感觉,并不讨厌。不是像夏哥把玫瑰刺抵在脖子上的时候难受。也不是夏哥死掉的时候的难受。总之,并不是难受讨厌的感觉。

……没有透骨香以后,他总是以此为界,去区分人类带给他的"感情"。

然后他就又看前面,就看到了后视镜里,他额头上的那道未完全痊愈的伤疤。

平日不上学,他也不会刻意打扮,懒散的穿着淡青的高领毛衣他满头金发,皮肤雪白,琥珀眼瞳大而美,又有着天生微微下垂的眼尾,那是张极度完美的童颜,因此衬得那道疤痕愈发明显。

于是宴无微又想起了那天,那个一瓣被削成小兔子的苹果。

宴无微莫名想。

原来那个女人……刀工也不差嘛。

他看看自己的手,想,这就是基因嘛。

想着想着,宴无微觉得有些意思,又莫名其妙地笑了。

*

而另一边,病房里,祝霜看着手机。

【宋时烟:之前我家孩子去你家吃饭,实在是叨扰了。】

祝霜盯着手机,十足困惑。

她实在想不起来到底什么时候有了这茬事儿。

是在她犯病的时候,宴无微把人带回家里玩了吗。

“……”

不知道。她犯病的时候神志不清……那么要问问那个孩子吗……

自从把他带回中国以后……

祝霜看着手机,实在不知道说什么的时候,对面又发了一条短信。

【宋时烟:不知道该不该说……想想还是说吧,上次看见宴无微在我家门口哭,说他有人不要他了,哭得……很厉害……】

祝霜心中猛然一跳,一瞬间眼中酸涩,胸口满是胀痛,她肩膀颤抖几下,戴着婚戒的手用力捂住了脸。

……原来……那个孩子……并不是真的不在乎……她只觉得自己病了,只肆意发泄自己的怨恨和疯癫,只肆意的保持距离,却从来没想过……那个孩子在她肆意妄为下隐含的孤独,不安,与痛苦……一个人,那么年幼,生活在疗养院……要多孤独?

她没想过,她从来……没想过。她只想着自己病了……只想着自己。

那个孩子,也不是不在乎,他只是……不在她面前在乎……

而就在这时,病房门咔嚓一声,开了。

宴无微懒散的把花儿水果啊放床头,琢磨着说点什么开场白意思意思,但下一秒

“唔……?!”

宴无微瞳孔骤然一缩,眼底几乎是本能的起了杀意,手腕上的十字架弹出的尖刀已经扣上了女人的手腕

但这只是一个拥抱。

一个宴无微上辈子也许期待过,但从来没到来过的拥抱……

……这个期待太久了,太久了,久到宴无微几乎要忘记他曾经期待过了,久得像蒙了灰的岁月,久得像泡在福尔马林里陈旧尸首泛着青的嘴唇。于是这个期待……渐渐随着阅历和杀戮,彻底不复存在。

是以这个拥抱,突兀,干脆,直白,比他读过的所有戏剧来的更要意想不到,这个转折生硬的没有任何伏笔,以至于让宴无微大脑微微空白。

女人紧紧地,紧紧地抱着她天生无情的孩子,阳光之下,已是泪流满面。

“我……不会……”祝霜颤抖着,哽咽说,"不要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