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陪他长大的母亲,和那个秋天的枫叶一同逝去;就这样,留他一个人在这个陌生的国度孤零零地长大。春夏秋冬,云烟过眼,高颂寒的时间,从此却暂停在了那个血色四合,无法挽回的秋天。

不要哭,妈妈。

我根本不在乎他们说什么。

高颂寒攥着手帕的指骨用力到苍白,他眼圈泛着红,嗓音沙哑,“Don't?leave?me?alone?……”

“Don't?leave?me?alone?in?China……”

高秋岚再也控制不住,她用力抱住高颂寒,发着抖,潸然泪下。

在美国,她遇到难事,伤心的时候,高颂寒不大会安慰人,只会不知所措地说,mom,don't?cry。

原来,这个孩子,他没有害怕那些流言蜚语,原来……

于是萦绕于高秋岚十多年的,聚沙成塔般难以逾越的恐惧,有如冰融雪化,就此消弭。

女人捂住嘴,汹涌的泪意里,又用力弯起了唇。

“yes,yes……”她语无伦次,哽咽说,"my?child,I?will?be?by?your?side……”

……

寸头和卷毛被夏知打得鼻青脸肿,头破血流,但他们的家长屁都没放一个,还当着校长的面,啪啪啪扇了自己儿子好几个巴掌,让他们跪着给高颂寒和高秋岚道歉。

两个小孩头上包扎着雪白的绷带,哭得满脸泪花,跪下来说对不起。

高颂寒脸上没什么表情。

高秋岚对此也没有什么表示,她一身优雅的白西装,高跟鞋,坐在沙发上,修长的腿交叠,白皙的手拿起茶杯,喝了口红茶,等两个小孩磕得头都开始渗血,才柔声说:“这小孩子怎么说啊,说到底,还是得看大人怎么教。"

两个小孩的家长脸色僵住了。

女的不大服气,说:“也不是就我们家一个人说……他从别人那里听来……我也没有办法啊。”

“是啊。"高秋岚叹气,放下茶盏,慢慢腾腾说:“我本也不想理会。”

“毕竟有些人啊,你越理会,叫得便越大声。”高秋岚微笑,“可怎么办呢,你不理会,他便以为你没听到,这怎么行,他就想让你听见,你要是听见了,伤心透顶,那他可就昂首挺胸,气宇轩昂,好似天底下最英勇的事儿都被他一个人做尽了。你没听到,他也不放弃,便要鬼鬼祟祟地说给所有人听,一传十十传百,浩浩荡荡,好似也有了前所未有的声势和倚仗他独自唱着千军万马的空城计,就指望着你被吓到,真退避三舍,那他便要前所未有的得意啦。瞧,你再厉害,不也被我打败了吗?”

“但说到底,也不过是一戳就破的皮气球,一吹既倒的纸老虎。也就仗着声势浩大,一旦被单个揪出来,就要千方百计的推脱责任,好似自己不再是那片雪花。”高秋岚似笑非笑,望着那两人,"你们说,是也不是?"

高秋岚这话里有话,说得对方头脸一阵青一阵白,只能低头呐呐称是。

高秋岚放下了茶盏,站起来,忽而冷声说:"颂颂,告诉他们,你叫什么。"

高颂寒望着那两个大人,说:“我叫,高颂寒。”

高秋岚走到两个人身前,“他既有名,高家有姓,就与那路边无名无姓,就爱道人长短的野种,自然不同,是也不是?"

“……是……是……”

高秋岚轻蔑一扫,“那这两个是哪里来的野种?”

那个卷毛不服气,哭叫道:"我不是野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