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人并不是一阵风,而是像长在悬崖最尖锐的那端、一块峻峭的岩,任凭海风呼啸、海浪嚣腾,仍悬在原地不为所动。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有一刹那,也许半炷香的时刻,严飒往后退了一步,离开了他掌心的温度,然后又退一步,严飒沉默着。
「若是你身体无恙了,要不要一起来学字练武?」穆停尘讪讪地收回手,故作无事般笑问。
严飒摇了摇头,叠好那件青袍,塞到穆停尘手里。
「萱儿。」他招来苏萱,「我们该走了。」
闻言,穆停尘愣住。
「严哥哥,我们不要走,好不好?」苏萱跑过来拉着他的手摇摆,她和吴小虎玩得正开心,又好不容易能饱餐一顿,不想再到处流浪。
「萱儿听话。」严飒抱起苏萱,伸手要去拿包袱。
「等等,你身上的伤还没好。」穆停尘挡住他,「为什么要急着走?这里不好吗?有人亏待、欺负你们兄妹吗?」
严飒知道自己没有推开他的力气,只是抱着苏萱,一语不发。
「你说,为什么?」穆停尘不放弃地问:「你和你妹妹是从西北逃难过来的吧?只要是灾民,这里统统接济,又不只你一个,怎么你就不愿意让人帮忙?」
严飒仍是紧闭双唇。
「严飒,你说话。」穆停尘的声音严厉了起来,「你若是不说话,我就把你压倒绑起来,你知道我行的。」
穆停尘不知自己在气什么,他清楚自己是讨喜的,稍稍卖弄便能引人注目,单靠这点他就能收服破庙里的五个小鬼,但他也一向率性认真,不强求不勉强,若是严飒求去,自己又为何要强留呢?
终于,严飒缓慢地开口。
「因为你。」
穆停尘一凛,「因为我什么?」
「就因为你。」
穆停尘瞪着他,「我懂了。」穆停尘咬了咬下唇,脸色白了白,「你讨厌我,我打开始就该明白的。」
严飒无声地收紧了拳头,压抑着。
穆停尘把那青袍扔回去给严飒,说:「这个你给我留着,不情愿也留着,你自己不怕冷不畏死,但你还有个妹妹,萱儿还小,不能冷着饿着,而且她身体还伤着,就你这破烂身子能保护养活得了她吗?」
严飒无话可反驳。
「你给我留在这里,直到你的伤养好,直到萱儿的病痊愈。」穆停尘衣袖一拂,「到时候,随你去哪里。」
不多理会严飒的反应,穆停尘转身就走,轻功一使,翻墙离去。
「你跟小六哥吵架喔?」殷晨曦与他一票兄弟从外头跑进来,「你们吵什么?小六哥有时爱故意欺负人,你别什么都跟他较真,说起来你还大他一岁,是吧?」
严飒没有回话,只是挺直背脊站着,好像这样就能撑住他满胸腔不明的痛苦。
漆黑的天刚褪色成浓浓的藏青,鸡尚未啼,严飒便自觉地睁开双眼,这是自小当仆役养成的习惯,他每日只睡两个时辰,即便来到这破庙已经一个月,也依旧如此。
瞥了眼,身旁的男孩们仍兀自熟睡着,他从怀中摸出一只青瓷瓶,默默地看着,瓶子握在手中很轻盈,里面的膏药所剩无几,而他身上的伤也早就痊愈。
这一定是很好的药,否则他不会好得这么快,就像被他收藏在包袱中的那件天青色缎织外袍一样,都是好得他不配拥有的东西。
严飒起身,将瓷瓶小心放进扁扁的包袱中,与那件袍子一起。
然后,他走到破庙外,脱下上衣,依照记忆中在书册上看到的人形图一般,打起一套套拳法。
那天过后,穆停尘便没再出现。
男孩们说,频繁时,穆停尘隔三差五就会现身,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