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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直起身来,他轻呼出一口气,就方才这么一会儿,他后背都汗湿了。
盯着袖子上那一大块儿泪痕看了会儿,听见一阵动静,他又看向床榻,方才他仔细盖好的被子和摆好的端正睡姿全白搭了,不过眨眼的功夫,姚如意已自发往里头一滚,不仅踢掉了被,还将长兔子用两条腿夹住,再用两只胳膊将它的脑袋抱在胸前,手指还无意识地摩挲着兔子的长耳朵。
林闻安忍了忍,杵在床榻边看了一会,摇摇头。
罢了,她怎么舒服怎么好。
便转身出门去取绿豆水,忽听得院墙外急切的车轱辘声碾得石板路噔噔响。
再一听,丛伯已大呼小叫,领着太医和兽太医急哄哄地进来了。
得救了。他这时才算彻底松了口气,也赶忙迎了出去。
姚如意哪晓得是菌子闹的,吃着吃着,恍惚间觉着人都轻飘飘飞起来了,好似做了场大梦。她先是梦到了二叔回来了,但后来怎么了,又不太记得,只记得二叔脸上、身上都有很多彩色会蹦跶的小人儿到处跑。
叽叽喳喳,还难抓得很。
很快,她又忽然换了个梦,梦到了外婆。
她稀里糊涂又成了躺在病床上的她。
她是慢慢才发觉的,她应该是回到了那天。
回到了来到书里之前,
那日,她因术后并发症死去,弥留之际,她甚至还有意识、有听觉。
氧气湿化瓶在咕嘟咕嘟响,姚如意半阖着眼,费力地张嘴呼吸着,可凝在氧气面罩上的雾气却已越来越少。
她自己都知道,她的呼吸正在变得微弱。她还清晰地听见旁边医生在飞快地吩咐给她推什么去甲肾上腺素、多巴胺、尼可刹米、碳酸氢钠……这应当是她人生最后一刻欠下的药单,但还是没用了。
声音在远去,不管是监护仪发出的声声嗡鸣、还是外婆紧张询问医生的声音……都好似随风远遁了一般。
她只能努力的,在浑身碎骨般的剧痛下,眼睛直瞪瞪地睁着。她想着什么呢,她好像什么也没想,只是害怕眨眼,怕一眨眼便再也睁不开了,她很想看外婆最后一眼,可惜,即便是梦里,她此时的眼神也已半散而无法聚焦。
“如意啊。”外婆唤了她一声。
嗳。姚如意在心里应。
她心里涌起一阵不甘心,不管经历几次,不管是不是早就知道这一刻迟早要来,但她还是会不甘心她才二十岁。
生日都还没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