丛伯忧心忡忡地回答道:“小娘子,你若是得空便多去寻二郎说说话,我怎的也觉着他又变古怪了。这些时日,也不知怎么了,叫丛辛出门搜罗了好些道士的书看,什么《抱朴子》《太清丹经》《周易参同契》,前日竟然还使唤我买了个丹炉回来!除此之外,我与他说什么,他都心不在焉,恨不得钻进炼丹炉里去……”

他左右瞥了瞥,见三寸钉和丛辛都不在,又无人进出,便压低声音向姚如意嘀咕:“小娘子你说,二郎莫不是想着要出家吧?这可怎生是好啊!”

姚如意吓一跳:“不会吧?”他好端端的出家作什么。

丛伯却说得煞有介事,复又叹气:“小娘子不知,二郎在抚州养病那几年,举止原就有些异样。他时常空望着,能好几日都不说话,又或是一整日都在写字,写一张团一张,从早到晚也不理人。若不是那日忽得王大人书信,说姚博士中风病重,二郎决意回京探视,精神才见好转,我真怕他憋出什么毛病来了。”

姚如意咬着牙刷,依着丛伯的话暗自琢磨:二叔这是曾经有过……刻板行为吗?

据她所知,人若有刻板行为,和长期圈养的动物也是有相似的成因的。比如久居狭小之地,独自度日,或是周遭环境单调,少了人际往来,便容易生出些无目的的重复举动来。

林闻安在抚州困守了七年,起初腿脚不便,只能长年累月窝在屋里,靠些重复、固定的动作来宽解心怀,也是情有可原。只是如今他腿脚已好了,且到了汴京后,看着一直都挺正常,怎会……

姚如意刷罢牙,一面想着,一面舀水洗脸。

算起来,二叔的异样,好似是从那日去了码头开始的。

那日,看着漕船一艘艘向南驶去了,姚如意也没忍住,和嫂嫂婶娘们一样,都感性地流了眼泪,为那份济世救人的仁心好一阵痛哭。

而在她身边的林闻安,除了默默借了袖子给她擦眼泪,自始至终静立着,目送船队远去。

回来后,他的话便少了。虽然原本也三棍子敲不出一句来,但就是有些不一样了。他像是心里揣了件大事,独自琢磨着。

从前他每日起身,都会来姚家陪姚爷爷说话、下棋,静静地听他混乱地唠叨着旧事。可自打那日回来,竟连饭也不过来吃了。

丛伯担心他,时常托姚如意来叫他,她便也从角门过去唤过他几回,他倒也肯依从,乖乖听话起身来用饭,只是握着筷子又开始出神。

他起初也没什么,只是在看王大人留下的一卷图纸,日也看夜也看,之后便开始让丛辛去书局搜罗些道家书籍,又开始每日每夜地看那些书,如今便一门心思钻研起炼丹来了。

这可比先前不来吃饭严重多了!确实叫人放心不下。

姚如意想着,待开了铺子门,必要过去瞧瞧他。

心里记挂着这事,姚如意匆匆扒了几口粥,便忙着开窗、开门,规整铺子里的货物,将茶叶蛋、关东煮温在炉上,烤肉肠的肉浆、做鸡蛋汉堡的面糊也一一摆好,才算忙定。

此时天色尚早,估摸没什么客人上门,丛伯说林闻安早早便起来了,过去应当不会打搅他睡觉。

她正想往林家去,忽又听得一叠声小雏鸡般嫩嫩的“如意阿姊”的叫唤声传来。

小石头、茉莉、小菘拉着关戎戎,几个孩子都被裹得像颗炸丸子,棉帽围脖棉手套,看不见脖子更看不见腰,一个个炮弹似的便冲进来了。

“如意阿姊!我们要吃“三元及第”!还要吃杂蔬煮!还要吃鸡蛋堡!还要吃炙肉肠!”

姚如意侧身避开,惊道:“你们怎的起这么早?”大冷的天,小孩子竟然也不睡懒觉。

“我们昨个便和爹娘(阿婆)说好了,今儿不在家吃早饭,就要来杂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