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她小脸青白犹带病气,瘦得脸颊肉都贴着骨头,平日里那样怕事寡言的女孩儿,如今却不得不扛起顶门立户的重担,心中便不禁叹息,更是怜惜:“这值得什么?往后再有需要相帮的,你莫要脸皮薄,尽管开口。”
姚如意笑起来,颊边现出两个酒窝。
程娘子心下更是一软,便又温柔劝解道:“你看,你这鹅蛋脸杏仁眼,本是多讨喜的样子啊!日后可别总低着头了,就这样大大方方的多好呀?以后只管抬头挺胸的,不必理会那些闲言碎语,你听嫂子的,日子长了,那些事总会过去,大伙儿都会喜爱你的。”
“我都听嫂嫂的。”姚如意虽还是轻声细气,却趁机表明态度。
程娘子笑着挽住她的手:“买齐了吧?走,喝茶汤歇歇再家去。边上有家茶摊子,那瘸老汉煎茶汤的手艺一绝。”
姚如意也渴了,便点点头。
程娘子说的那茶摊果然很近,两人走了几步便在一家有固定草棚的摊位停下。那摊位是茅草顶,用麻绳石块压着棚顶,防止被风吹散,棚顶斜插一杆“茶”字粗布招子。
走到这茶摊前,程娘子就先掏出钱来,笑道:“你想喝什么样的?‘盐豉汤’能舒胃润肠,对肠胃好;‘紫苏汤’能止咳平喘,对嗓子好;这家的杏仁汤、枣汤也不错。”
“不不不,合该我付账,嫂嫂帮衬我良多,怎好还让你破费?”姚如意连忙挡下她的手。
“哪儿的话,你病刚好,我请吃一杯茶为你庆贺,不过两文钱的事儿,何曾谈得上破费?”程娘子坚持不肯,执意先付了茶钱。这茶汤铺子有十余种茶汤,不论口味都是一样价钱,满满一陶瓮二十文,一两盏两文,二两盏三文,程娘子生怕她要付钱,连挑茶都没来得及,一边挡住她的胳膊,一边赶忙先买下两份“一两盏”。
姚如意也只好作罢,道:“下回一定让我请客。”
程娘子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臂,笑道:“好了,你快别缠了,街坊邻里的,还怕日后没你做东道的机会?这般客套做甚么。你快来瞧瞧,中意哪道茶汤?我最偏爱枣汤,浇一勺蜜,甜津津的。”
程娘子虽已人到中年,模样也不是那等一眼叫人惊叹的美人,却很耐看,眉目清淡柔美之下,又有个极高挺英气的鼻梁,令她一点儿也不显得柔弱,待人接物自有她一派熨帖。
姚如意与她不过相处半日,心下已生出几分亲近。
听得程娘子的话,姚如意想了想,她身上用来买东西的钱还是姚爷爷辛苦攒的家底,这点积蓄更是自己和爷爷往后的生活费,私自拿来请客的确不妥当,日后她努力挣了钱,再好好请程娘子出来逛街喝茶就是了。
于是便也仔细挑选起茶汤来,看了圈,选了个杏仁汤。
有一年,她和外婆千里迢迢去首都治病时,同病房住了个河南大叔,他病得比她还重,可人特别乐观,手还巧,竟是个很会织毛线的男人。
他总是笑着“妮儿妮儿”地叫她,因她生病时年纪小,刚辍学被剃了光头,正哭鼻子呢,他就给她织了顶缀绒球的毛线帽子,边缘还用白毛线织了圈雪花图案,很漂亮。
那大叔就经常和她说起河南的美食,这也好吃那也好吃,最常提起的便是开封特产杏仁茶。说是用龙凤铜制的大壶,装上沸水滚滚冲成的。茶底的杏仁也必须用南阳的甜杏仁,前一晚拿井水泡软,再在石磨上细细磨成浆。末了,滤去渣子,那倒出来的汁子一定是润润的白色,再用糯米粉一起熬煮成糊糊,往里加上花生、红枣、芝麻、腰果、核桃、葡萄干等满满的小料,就成了。吃起来,连红枣片都是脆脆的,夏天加冰吃,冬天热着吃,甜而不腻,那叫个香。
听得姚如意直咽口水。也不知此间的杏仁汤与后世开封的杏仁茶可相似?
姚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