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论是衙门里当差的、官作里做活的、军营中吃粮的,皆能得享这悠长且不必调休的整整七日假期。
市井百姓更是变着花样作乐,“贺冬”“逛庙”“送年”“献履”,日日有新耍头。这般闹腾腾的光景,总要到冬至节最后一日,才会渐渐消停。
姚如意懒散地歪在絮了厚实棉花做垫子的竹摇椅上,跷着被丛伯裹得好似猪蹄般的右脚腕,一边记着除了她没人看得懂的账,一边用笔在脚上缠的纱布上画了好几只憨憨丑丑的猫狗头。
望着夹巷里三三两两归学的少年郎,耳边还听着姚爷爷在后院里,隔一会儿就喊:“明止!吃不吃果子?”“明止!去走动走动,眼睛莫熬坏了!”“明止!来喝点茶!”
自打兴国寺那场无妄之灾回来,已又过去四五日光景。
那日,真如一场闹哄哄的大戏般收场了。
那邓峰被林闻安拿剑架了脖子,终究是少年人,担不起事来,吓得色厉内荏直打摆子:“你你你又是个什么东西……这可是天子脚下,你还敢杀人不曾??”
“你也知是天子脚下?”林闻安冷冷不答话,另一只手扣住邓峰后颈子,一脚踹他膝弯:“跪下赔罪。”
邓峰被迫踉跄跪的,梗着脖子要挣扎起来,却又被林闻安单膝压住脊梁,只能扯着嗓子嚷:“你敢!你知道我是谁吗?竟敢这般欺侮我?”
“你当街欺辱官家女眷,我怎就欺不得你?”林闻安声气很缓,像浸了冰碴子,教邓峰听得脊背有点发凉。
但他还是咬紧牙关不动,忽然间那柄薄刃小剑突然横切向他的腰带,玉带扣应声崩飞,他身上的袍子登时散开,露出里面的中衣。
寒刃复又抵在喉间:“赔罪。”
邓峰惊惶地捂住了外衣,眼眶通红,恨意直往上涌,又大喊:“你你你……知道我爹是谁吗?我宰了你!”
姚如意也从怔忪中缓过来了,攥着火钳溜到林闻安身后,揪着他衣角探出半张脸,幽幽来了句:“敢问邓公子说的,是你哪位爹爹啊?”
看客们又哄笑起来。
剑还架在脖子上,邓峰被这话戳中痛处,又赌这人不敢真的当街杀人,眼眶更红了,咬牙切齿冲缩在一旁的奴仆吼:“你们都死了不成!给我杀了他!往死里打!”
方才倒地的恶仆咬牙抡棍扑来,可棍子还没挨着林闻安的发梢,就见他按着邓峰的背脊借力旋身,反扣其肘往下一压。
短棍“铛啷”一声砸在邓峰身侧。
另几个刚冲上来,一个被躲在后边的姚如意壮着胆子,跳起用火钳狠敲了后脖子,倒在地上直哼哼;余下两个被林闻安抬起足尖勾起茶摊边的扁担,空手一接,横扫出去三四步远。
邓峰这才真怕了,抖着脖颈望上去,正撞进双寒潭似的眼:“磕头,给姚小娘子赔罪。”
那目光直刺进他的骨头里似的,让他一抖,哭哭啼啼埋下头,极不情愿的额头触地,喉间还含混着几声抽搭:“我错了……再不敢了……”
等他给姚如意磕满三个响头,林闻安才撤了剑,抬脚往他后背上一踹,邓峰立时像个滚地葫芦般跌出去老远:“滚。”
邓峰吃了亏、丢了脸,又知林闻安身手厉害,讨不了好,只得气急败坏招呼家人,逃出几步,又青白着脸转身嚷:“我不会放过你!给我等着!”
林闻安目光冰冷望着他,手中剑微微一转,作势要掷剑,唬得邓峰浑身发颤,再不敢言语,领着人脚底抹油似的跑了个飞快。
见恶人狼狈逃窜,先前逃散的人群又围拢过来,大声喝彩!
林闻安却立在原地,垂眸拭剑,既没再看邓峰狼狈而逃的身影,也没阻拦计较。
姚如意则连忙将手里的火钳和地上的扁担都给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