乖乖铺纸提笔,认真重写起来。

姚启钊眯着牛眼,捏着他那“以德服人”的戒尺,微微躬身,虎视眈眈地盯着他们一个字一个字地写。

眼前的男人却不知为何,反而因听见姚爷爷愈发大声骂人而松下肩膀来,似乎背负了很久的忧思终于在这一刻全部松懈下来,原本有些冷漠的目光也慢慢浮上温度。

他回转过来,静静看了她一会儿,才有些犹疑地开口:“是……如意吗?”

姚如意心咯噔一下,不好,这是熟人啊!

飞快在原主记忆中寻了寻有无戴眼镜的熟人或亲戚,却没找着蛛丝马迹,她立刻收敛了过于灿烂的营业笑容,也不说话了,只矜持地冲他轻点了点头。

这个男人似乎天生便非常敏锐,几乎在姚如意点头那一瞬,他便察觉到她不记得自己,还看出她方才一闪而过的紧张。

眉头跟着微微一蹙。

姚如意心里更觉着不妙。前世,她小时辗转在亲戚家里,受尽姑姑们的冷眼,这让她很小就养成了看人脸色的能力,她敏感地想,此人与巷子里的街坊全都不同,他的眼神明明是温和的,却像一眼便能把人看穿似的。

幸好他略微顿了顿,没再为此多言,眼尾余光再往院子里瞥了瞥,便很缓慢地往前走了一步,站到姚家屋檐下,将油纸伞收了起来。

微微倾身在门槛上磕了磕伞面上沾的雪沫子,才又抬眸,对她缓缓说道:

“我是林闻安。”

他的声音像初冬的雪一般,偏冷,又有些轻。

“多年不见了,你都长这么大了。”

“我来探望先生。”

***

片刻后,姚如意将林闻安领进了门。嘴上说去取点心来待客,其实是溜进了铺子里,悄悄蜷在墙下,正竖着耳朵听廊下的动静。

其他声音没怎么听见,光听见那林维明咋咋呼呼的,惊喜无比地围着林闻安直转悠,嘴里还嚷着小叔你怎么回来不来信说一声?我爹好去码头接你啊;小叔你怎么瘦了这么多!先前伤了的腿可好了?小叔你这眼睛怎么了?怎么还戴上叆叇了?不会是得青光眼了吧?

听得姚如意都要被口水呛到了,这孩子真会聊天。

林闻安起初还耐着性子答他,直到听见“青光眼”三个字后,到底忍不住了,顿了顿,说:“你且消停些,我想与先生单独说会儿话。”

“哦哦哦,好好好,你说你说!那我……我这就回家给爹娘报信去!”

边上假装奋笔疾书、实则在纸上画乌龟的孟博远,早把耳朵支棱得老高,见林维明这就要溜了,立刻起身义正言辞地说要与他同去,顺便把真个沉迷学习不能自拔的程书钧也拉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