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应看着黑白屏幕,叹了口气。今年奖学金他没戏了,吴菲透露说因为同学互评的总分不够。之前他晒在天台的被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掉在地上,也没人见着了帮他捡一把,空出的绳甚至被别人的衣服瓜分了。那条被子其实是唐恣嘉的,他不敢让男朋友知道,偷偷换了俩人的被子,自己睡了湿的。上周五晚上他放电影回来晚没热水了,问对门宿舍借,却没借到。当时他们说:学校一年八百块的宿舍就这条件,忍忍吧。许少你去年冬天不是还去门口招待所开房洗澡吗,不行就去开房啊。
那时候他没多想,如今才后知后觉那些态度里隐含的湿冷。像冬天潮湿的棉絮蒙在身上,许应心里有一点麻木的刺痛。
小时候,他爸是镇里第一个干上纺织的,白手起家那些年的辛苦难与人言。童年的许应在路边玩,一个邻居就来逗他:“许应,回去跟你爸妈说,钞票要经常拿出来晒晒,藏在箱子里要发霉咯。”
许应辩解道:“我家没有钱。”与人辩了几句,就徒劳地哭出来。
看见他的委屈相,那些大人就围着他,发出畅快的笑。笑声中有一种他不理解、却本能恐惧的东西。“许应,你怎么这么开不起玩笑?”“这么爱哭,其实你是女孩吧?”“哭包,这样谁敢跟你玩?”
许应用力闭了闭眼睛,用力得想要把全身毛孔都关掉。
【我没事,她们跟我说今年奖学金的竞争很激烈,三班那几个去年绩点跟我差不多的女生,今年课都选得很满。我课选少了。】
【就担心这个?】唐恣嘉松了口气。【几千块而已,我挣给你花。明天我有空,中午陪你去吃酸菜鱼,好不好?】
许应已经二十出头了,却埋在被子里哭出来。他哭得没有声音,因为他从小就知道,和大人的负担比起来,他处理的情绪微不足道。就冲他来吧,他习惯了,他没关系。
元旦,许应回了趟家。已经期末了,而且快要寒假,不知道为什么父母叫他回去。
“妈,姐,姐夫。”客厅里坐着几个他不认识的大人,都在看着他笑,还有一个跟他年纪相仿的女生。许应有点迷糊,但没多想;他一贯都不太认得人,从小到大被告了不知道多少状,说他给长辈摆脸。
妈妈给他介绍客人,让他打招呼。来的是隔壁镇的一家子。他们这一带现在都是做纺织相关的上下游产业,可能是在聊生意。女生是那家的女儿,在上海念大一。
许愿站起来,“你行李呢?我帮你提上去。”
许应一个快一米八的男生,怎么需要姐姐给他提行李。何况就回来两天,背了书包而已。但许愿一转过来,就背着一屋子人给他使眼色;许应说“好,谢谢姐姐”,跟她上了楼。
离开客厅能听见大范围,许愿提点他:“佳佳是来跟你相亲的。”
这名字让许应有点恍惚。那女孩叫莫佳怡。“相亲?她才大一!”
许愿在楼梯上俯看着他。许应短促地出了口气。“我知道了。”
发在网上可能会被嘲笑封建,但实际上,和“知根知底”“门当户对”的家庭强强联合,始终都是厂二代们择偶的大方向。许愿的丈夫原本是厂里的技术骨干,对东家的小姐一见钟情,算是凭本事入赘;如今许应的婚姻价值也被摆在了台面上。或者应当说,从来都没从台面上下来过。
父母纵容他没有学纺织没有学管理,由着他做喜欢的事,供他吃喝花用,他不能什么都不回报家里。许应要履行作为独生子的责任,这件事谁都没怀疑过。
作者有话说:
先跟大家道个歉,因为我的核桃仁脑子内存不够,把前几章内容倒出来才能继续生成,一看好像后边的剧情会有不太甜的部分(破镜),所以把甜饼tag拿掉了。周末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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