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短剧公司说老家的庙灵验的时候,想起的还是十多年前近八十岁的外公骑着自行车被一辆从巷子里冲出来摩托给撞了,摩托骑手受了重伤,但外公和自行车虽然摔倒在地,却油皮都没破。那时节正是外婆刚知道网购,住庙里的老伙伴在网上“请”了护身符、带去报恩寺开光后分送,外公当时身上就带着一个。一番有惊无险之后,外婆又托人批量请了一百个护身符,家里每个人都雨露均沾分到一大把,要求每个包包口袋都要装上,出门肯定不会忘记。许应的每个行李箱行李袋的内袋里都有,甚至之前翻到旧得无法再穿的冬季外套,装饰的口袋里还摸出来一个。
年轻时走出私塾就进了游击队、敌人的弹片一辈子都留在腿里。解放后其他战友都加官进爵平步青云,但他因为受过伤,加之祖上做过生意而“成分不好”,只被分配进厂做了工人。外公从来都很乐观,不比较不抱怨,自得其乐,平平淡淡工作到临退休时被下岗。曾经那样矫健的外公,八十岁还常常去爬山、一场场葬礼送走了一位位老战友的外公,如今也这样衰老了。
“许……”唐恣嘉居然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大庭广众叫人家鸭腿总是不好,何况许鸭腿旁边的好像是他家里人。还好许应也看到他了,“啊,唐老板。”
今天唐老板没穿外卖骑手的行头,但他在南方身高扎眼,许应一下就认出来了。“你也来看你爷爷啊。这是我妈,我外公外婆。”
“阿姨好,外公、外婆好。我是他小学同学,我叫唐恣嘉。”唐恣嘉礼貌地笑,下巴对许应示意。“我爷爷也住这里。”
吴琼自然不记得什么许应的小学同学,但当然地就抓住这个信息资源,开始拉着唐恣嘉问他爷爷在这住得怎么样、搜集第一手的真实用户反馈。因为这里是本地最好的医院,讲实在话哪怕再有钱、在小城也没有更好的选择。只要没有什么虐待老人的大雷、吴琼是肯定得把父母送进来的。许应心里也清楚,就像吴彬说小舅妈,她不想去疗养院也由不得她,家里的每个其他人都需要喘气。
唐恣嘉点开自己的微信给他们看。“这里的护工每天都给我发视频,每天的日程安排、每顿吃了多少饭都给汇报,你看这是他们参加活动的照片。我奶奶早就不在了,我爷爷以前一个人在家也无聊,住进来以后开朗多了。他现在身体还好不用特殊照护,双人间嘛,一个月只要一千三住宿加七百的伙食费。”
两千块钱,如果老人健康能自理,在县城里并不划算。但如果像唐恣嘉之前那样、儿孙都在收入更高的大城市工作,也绝不能说拿不出来,甚至孝心外包省了小辈很多事。比如,几乎全天候都有人在身边,电诈和保健品骗局就无孔得入。
参观了楼下的食堂、活动室,又搭电梯上去看了阳光充裕的房间;加上工作人员的热情推销,果然外公外婆都很满意。唐恣嘉告辞去看他爷爷,吴琼推许应小声道:“你也去跟人家打个招呼。”
“好。我待会回来。”许应几步追上唐恣嘉,“唐老板!谢谢你,我陪你去看你爷爷。”
“别叫老板了,我店都倒了。我叫唐恣嘉,唐宋的唐,恣意的恣,嘉奖的嘉。”
“那你也别叫我许鸭腿了,我叫许应,许愿的许,回应的应。”认识这么久,过往人生都交换了一堆,甚至家人都打过了照面,居然才正式交换了名字。
远香近臭,唐恣嘉前段时间常来,他爷爷已经看他看到烦了,敷衍地打了招呼就要去看别人下棋。唐恣嘉介绍了小学同学许应,唐爷爷问他:“同学,你结婚了哈?”
“……没呢。”许应已经被问习惯了。
唐恣嘉趁机说:“你看吧,我们现在不结婚很正常,不是只有我。”
许应想,早知道你也没结婚,刚才这句话就该在我妈和外公外婆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