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段时间从接连被唤醒的碎片中他知道,那两个人管一种现象叫“震荡”;本质是所有人的记忆和一些客观存在的随机重置,原理不明。如果那是真的,根据他能分析出的时间线,疫情中就发生过至少一次重置了。他自己的记忆中,他母亲李明凤是疫情居家隔离期间因为流感救治不及时而过世的;但在那套有“震荡”的世界观里,唐恣嘉和许应从学生时代就在一起,李明凤是在二人家中因为脑梗离世,这件事给了许应很大的刺激和精神折磨,才决心同他分手。
他们经历过不止一次“震荡”,许应还曾经问他,如果我没有过去和你在一起的记忆,我还是你喜欢的那个人吗?
忒休斯之船。唐恣嘉自问,许应是那个“许应”吗,他又是那个“唐恣嘉”吗?对现在的他而言,许应就是许应,不论有多少记忆有哪些记忆,许应生而为人的灵魂从未变过。但他不觉得自己是那个“唐恣嘉”。他在少年时期就被破解了贫穷带来的压抑,与出身的贫民窟早就不再有交集,而从高中一脚迈入大学时更浑然已是个上海人。因为没有那样附骨的压力,他可以更公正地去看待世界,也没有那样敏感的、需要爱人去百般呵护的自尊心。那个“唐恣嘉”总以为自己已经爱得够多、够公平,直到分手才知道,许应是一点委屈都能压垮的,“公平”远远不够。
现在的他是一个新的人了。有另一种人生,面向另一种方向。
但兜兜转转,唐恣嘉还是走到了许应家楼下。
“晚上吃了辣的?胃难受吗?”
耳机了静了一秒。许应的口吻里有埋怨:“老板,你付了钱喏。聊点你想聊的吧。”
我没有别的想聊的,我只想知道你好不好。这句话他不能说出口。唐恣嘉说:“晚上见的是以前共事的剧组?”
“嗯。”
“哪部戏。”
“你又没看过。”
“我都看过了。”这段时日,足够唐恣嘉把能搜到的、许应参与过的影视剧都看完了。他甚至可以推测哪些部分是许应写的。
许应一时难以接话。他其实很想问,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一次次让我以为你对我也有好感,却转眼又忽冷忽热?“嘉嘉,你叫什么名字?”
唐恣嘉愣了愣。
“你知道我的名字,我不知道你的。”许应说,“我觉得不公平。”
唐恣嘉头皮发麻。他不确定给出多少信息会唤醒许应对“唐恣嘉”这个人的记忆。就算他觉得自己不是他,难保许应看他是不是一样“唐恣嘉”答应过许应如果有记忆就不要再见面。如果许应有了记忆,恐怕再也不会想看到自己一眼。
这是他要的吗?
不是他要的吗?
55 | 4.12 烧仙草
【圆不了的才是真实的人生】
一秒钟没有听见回应,许应就知道开口索取是自己越界了。黑暗中,他低头看着自己几分钟前才搜出来的整楼都是“陪聊”揽活的界面,“情绪树洞接单,单纯听心事,不聊色色话题,绝不透露个人信息……好吧,我违反行规了。待会给您退五块钱。”
听见对面的找补,唐恣嘉心上一酸。许应总是这样。任何喜欢的想要的,你给他他会很开心,但你不给他,他什么都不敢多要。但唐恣嘉再不舍得,也不敢不接这递过来的台阶。“许老师,你刚才点的陪聊是这种的?”
许应往下划了两屏,一板一眼又破罐破摔地念:“哥哥看看我吧,巨听话,不涉黄,能提供情绪价值,不索要礼物,私下偷偷送时长,包天会从日出陪到你睡着。”
听他毫无起伏地念出那些小广告,唐恣嘉不甘又无计可施。“这么专业呢。”
“嗯哼,我可是一百块的。”许应今晚心情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