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谨呈看起来早已料到会如此,他年近半百,言语间难免有些絮叨,又或许这本就是他的习惯。
总之,父子之间,从未有过促膝长谈,甚至可以算是最陌生的熟人。
裴谨呈的话语中透露出对过往决策的悔悟,但也难掩其中的迷茫:“裴箬麟虽不是亲子,却自幼体弱多病,原家庭又仅余一位孤寡老人,一旦心脏病发,后果不堪设想。”
“更别说你回家后,你母亲对你偏爱有加,我担心裴箬麟心里不平衡。而且养了他多年,心中既感愧疚又充满责任感。你毕竟是我亲生骨肉,我以为对自己孩子的管教和疼爱,无论何时都不为迟。于是便想着先将他安顿下来,想着日后再慢慢……”
裴未烬突然起身,仍是那副无欲无求的姿态,瞧上去薄凉寡淡,可却是他儿时最感安全的状态。
只要不流露出对事物的喜好或厌恶,便无人会刻意抢夺。
“人难免有所偏颇,我从未怨恨你对裴箬麟的好。只是不解,我曾与你缺失近十年的时光,你总说对他有所亏欠,有诸多理由。难道那时,你对我便没有丝毫亏欠与愧疚吗。”
这些话,虽是问句,他却早已找到过答案。
裴谨呈或是自觉理亏,或是无言以对,只是挺直腰板,望着那盏百岁灯。
显然,难得一次父子长谈,最终不欢而散。
裴未烬从圈椅上站起,跨过那道门槛后,头也未回地说道:“我是母亲的孩子,母爱,不应是偏爱。”
他离开祠堂后,步伐愈发加快,面色冷峻如霜。
一通谈话,没什么值得提的,更不会让他放在心上。
只是与晏灼妤短暂分开了十分钟,有些想念,格外的想念。
也许是夜已深沉,气温骤降,需要爱人的怀抱驱散这寒夜的孤寂。
长廊尽头的转弯处,裴未烬不期然地与三叔撞了个正着。
三叔笑呵呵道:“侄子啊,过来的路上有没有瞧见何家千金?她是你三叔母的外甥女,小姑娘家家的爱玩,眼瞅着就要拍合照了,却找不着人了。”
他臃肿的身躯挡住了长廊的大半空间,顺势掏出手机,翻找出何家千金的照片,还不忘与晏灼妤做个对比。
裴未烬本就心情不佳,听他夸了一通什么荷叶千金,更是心烦意乱。
他一把拍开三叔的手机,连照片都未扫一眼,随口乱回道:“只要你们真心相爱就够了,我做主,你们明天就定下来,我请最好的律师帮三叔母和你打官司。”
三叔的笑容凝固住,脑筋一时没转过弯来,如同木偶般被裴未烬推到了一旁。
他看着裴未烬行色匆匆的背影,这才反应过来:“我和……?”
宴会大厅。
摄影师正带着团队调试设备,晏灼妤和林青岚站在一起,相谈甚欢。
林青岚轻声细语,问道:“阿烬还没来吗?”
晏灼妤低头解锁手机屏幕,说道:“没有呢,我刚给他发了信息,他没回复,可能正在路上没看到。”
正当她准备给裴未烬弹个电话时,喧嚣热闹的宴会厅内忽然静默下来,林青岚也笑着退了几步。
电话刚拨通,两个重叠的铃声在耳边响起。
晏灼妤疑惑的抬眸,熟悉又令人心安的松木香味从身后渐渐靠近,紧接着,她被一个宽厚微凉的怀抱所拥紧。
这突如其来的拥抱显得有些反常,周围的人也纷纷投来好奇的目光。
晏灼妤虽感讶异,但也敏感地察觉到裴未烬情绪的低落。
她并未因旁人的注视将他推开,而是转身回抱了对方。
晏灼妤抬手,轻轻摸了摸裴未烬的脸,声音温柔道:“好了,没事,拍完照咱们就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