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闷热得像是一个装秘密的盒子,只有当风吹动屋檐下的短裤才让路阳提心吊胆。
他这个人平时话密得辛禾雪要手动封住他嘴巴,现在话匣子一合上了,就显得相当反常。
何况竟然还在一次辛禾雪突然靠近的时候,像是遭遇洪水猛兽一样倒退。
异常到让人想不留意都难。
辛禾雪早上池塘边发现路阳的时候,被路阳打着哈哈糊弄了,现在仔细想想,路阳确实很可疑。
控制自己……好兄弟……禽兽……
辛禾雪仔细回想听到的关键字。
他以食指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镜片锐利地反射光泽。
路阳偷吃他那份的鸡蛋糕了?
也不用吓成这样,只是一份小蛋糕而已。
庄同光推门进房间,就看到弟弟戴着他的眼镜装深沉。
“哥,戴你的眼镜我看不见了。”辛禾雪抬头道,“头还有点晕。”
漆黑方框的眼镜,戴在脸上显得脸颊线条更加柔和,冲淡了几分原本过于昳丽的五官所带来的视觉冲击力。
“你没有近视,戴眼镜当然会头晕。”他解释道。
庄同光上前,辛禾雪把眼镜摘下来,等哥哥低头,就将眼镜架到庄同光的脸上。
塑料镜脚固定在耳朵上,还残留着余温。
辛禾雪弯了弯眼睛,“还给你,还是你戴着合适。”
“你在房里做什么?”庄同光偏头看了看,“姥爷中午买了西瓜回来。”
原来是要切西瓜了,叫他去客厅吃。
辛禾雪让出空间,桌上是厚厚的一本电话簿,他解释道:“我刚刚给镇上的邮局打电话,问你的录取通知书有没有到。”
今年的高考成绩在他们回老家的第二天就公布了,庄同光当时正在掰苞米,被催着回家打电话,他拨打到声讯台查过分数。
他在考场上发挥得很稳当,结果也不出他所料,他填的第一志愿怎么样都稳了。
剩下的就是要耐心等待录取通知书送达了。
庄同光说:“乡里的邮递比市里慢三五天,没那么快。”
比起其他人,倒是考生本人最不着急,庄同光习惯性地想去摸弟弟的脑袋,半道伸出去的手却被阻拦下来,辛禾雪不满地说:“一会儿弄乱我头发了。”
庄同光只好收回手,“录取通知书要考生本人签收,乡镇邮局知道我们家的电话和地址,通知书到了他会打电话给我们,现在先去吃西瓜?”
“好。”
虽然说乡里的邮递会慢一些,但是第二天的上午,他们就收到了乡镇邮局的电话,这转移了辛禾雪的注意力,让他没有再关注路阳之前表现出来的异常。
姥姥去杀鸡宰鹅预备庆祝了,姥爷正和路阳还有林鸥飞他们收割稻子。
家里只有一辆自行车,他坐在后座上,陪庄同光去镇上的邮局取通知书。
去镇上的道路有一段是上坡,辛禾雪拽着庄同光的衣摆,问他需不需要他这段路下去走,这样上坡还省力些。
庄同光笑了一下,反问道:“那你太小看哥哥了,总不能小时候骑得动,长大了反而没力气了?”
他笑起来看着和平时稳重温厚的样子很不一样,多了一种专属于年少的潇洒。
迎着四通八达的风。
这种时候,好像才令人意识到他只不过比弟弟大两岁。
辛禾雪将额头抵到庄同光的脊背上,隔着T恤衫,夏天的阳光把后背晒得热烘烘的。
他手指无意识地绞了绞对方的衣摆,像是拨弄毛线球。
辛禾雪想了想,出声问:“哥,你有时候会不会烦,自己有一个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