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光摇晃照亮他们,薄薄一片,原来是纸人。

脸涂得白惨惨,齐齐面向他。

辛禾雪恍惚间听到了“san值-1”的声音。

………

人死后,入棺前第一件事就是洗身。

这和出生后第三天就要洗“三朝澡”异曲同工。

降生的第一课,离世的最后一课,内容是一样的,每个人赤条条地到来尘寰,又赤条条地离去,什么也带不来,什么也带不去。

邻居的阿婶帮唐阿眉洗身,换上寿衣,把白发绑起来,发尾用蓝色的发绳扎起,才由其他人帮忙放入棺材里。

白天时还在操劳糖水铺,那天吃过糖水的客人们都说当时还红光满面的,结果半夜突发的脑梗死,就把人带走了。

生命无常,但对比迟暮缠绵病榻的老人,唐阿眉死得不算太痛苦。

人们围坐在一起的时候,谈论着,是唐阿眉思女深切,等不到再熬二十年就去了。

她的棺材摆在正厅的前方,就在石砌的池子前,这个石池子抬头就是四四方方的天井,雨天的时候水就哗哗地从四方向中央聚,下落到池子里,聚水聚财。

她的女婿就跪在棺材旁,面向的是长桌上摆放的灵座子。

因为中央有石池子,从门口一路进到正厅又有两道高高的门槛,所以自然地把客人们分在了不同的区域。

烛火亮着,人影憧憧,大家就坐在长长的板凳上闲聊。

辛禾雪坐的位置靠向大门的方向,毕竟他不是唐阿眉的近亲,也不是多么要好的邻居亲朋,没道理往内里坐。

他有一搭没一搭地向同坐的人打听消息。

“唐阿婆的女婿,听说以前是做海员的,薪水应该不错吧?”

同坐的中年阿叔磕了把瓜子,“唉,妹妹你这就有所不知了。”

辛禾雪听见这个称呼时,眼皮痉挛了一下,还是没出声说什么。

“海员嘛,风里来浪里去,从南湾出海一趟短的几星期长的半年,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被一个暴风雨大浪打来。”阿叔说着,比划着长期抽烟的手,指甲上沉积着尼古丁和焦油,像是熏黄的硬壳,“别看出海一趟工资不错,和家里人聚少离多,在船上睡都睡不安稳,随时待命,谁知道是靠岸回家看婆娘的明天先到,还是意外先到。”

阿叔说:“你要是嫁人千万不要嫁海员!”

眼看着阿叔掏出土烟草和烟纸,辛禾雪缓缓抚上小腹的位置,“谢谢提醒,不过我已经结婚了。”

阿叔瞥见他的动作,讷讷地收起了烟草,“你老公呢?没跟你一起来?”

辛禾雪放下手,淡声回答:“他好多天没回来了。”

阿叔:“不顾家的男人,啧啧,都不怎么样。怎么,你老公也是海员?”

辛禾雪含混地应了一声,打探道:“真的这么危险吗?”

阿叔抬起下巴,示意他向前看,“诺,唐阿婶的女婿,就是例子。前两年出海遇到了海难,大家都以为他死了,结果阿婶死的当天,他忽然又大变活人回来了,说是当年被渔船捞起来了,身上什么都没,只好在南洋打工两年凑够路费返回来!”

“没想到回到家,天翻地覆,老婆死了,一尸两命,离家前老岳母本来身体康健,只有点癫痫和胃病的毛病,但是能干活能吃饭,现在也端端地没了。”

“他本来就是孤儿,遇到谭娥才组成家,现在这个家又剩下他一个。一下子悲痛欲绝,大家好说歹说才拦住他。”

“斯人已逝,生者更要好好活着嘛……”

得到了想知道的信息,辛禾雪借口透气,站起来走到门边。

把小怪物从影子叫出来,捡了根小木棍,就和小黑狗玩起寻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