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记糖水铺。

立在门口的招牌被大风吹得像是企鹅走路般摇摇摆摆。

辛禾雪伸手扶正了。

他抬眼望过去,阿婆正从铺子里走出来,手握成拳一下一下地捶着像秋天稻杆一样压弯的后背,她的视力不好,一时还没发现辛禾雪,只是拿着手中的信封,抬头向街边张望,“是谁,是谁今天给我送的信?!”

她看上去比同龄的妇女更加显老,那张五十多岁的脸却平白长了二十年时光的纹路,两鬓花白,也许是由于送走老伴之后又送走女儿的缘故。

她用力扯烂了手中莫须有的照片,一双眼睛蒙着阴翳,向街头狠狠地啐声道:“我告诉你们这些人,嚼舌根讲大话的都要遭天谴!人在做,天在看,老天会收了这种人!”

阿婆一时间讲得太用力,呛着咳嗽了两声,愤愤地转回身向店内去。

转身的瞬间,好似看到了谁,她望向辛禾雪,怔怔地自眼下流出两行的清泪,“阿娥……”

“阿婆,是我。”

辛禾雪无奈地出声。

阿婆讷讷地用围裙擦了擦泪,重振精神招呼道:“是你啊,来,阿婆请你吃糖水。”

………

辛禾雪的心思并不在糖水上。

不过对方盛情难却,所以他也将一整碗的糖水喝完了。

阿婆忙闲时分,有一搭没一搭地和他聊天。

“你和你老公从S市过来呀?怎么想到来我们这里?”

辛禾雪:“他小时候在这里长大,所以就想回来看看。”

阿婆:“这样、这样……说起S市,真是个大城市啊,我女儿以前也去过大城市,去读书!唉本来可以在外面找个好工作,放心不下我的身体,又回来了!”

“我老伴去得早,我低血压,又有胃病,犯起病来真是胆汁都要呕出来,她就总担心我没有人照看……”

“怎么想到,怎么想到……”

阿婆摇摇头,收拾了一张桌子,慢慢拖着地。

辛禾雪搁下汤匙,等到店内没了客人,临近收摊的时分,他从袋中拿出一纸病历,正是他之前从诊所里偷取出的那一份。

他手底压着病历,语气温和地问道:“阿婆,我能问一下娥姐是发生了什么意外才离开的吗?”

阿婆眼神闪了闪,不说话。

“别担心,我只是好奇,我之前在花朵幼儿园当过老师,园长和我好几次夸过安妮老师工作认真,受小朋友欢迎。”辛禾雪说的话半真半假,但神情连惋惜也流露得恰到好处,“我才知道安妮老师就是娥姐,还想向她请教,没想到娥姐已经离开我们了。”

阿婆听见他说的话,有所触动,手中的抹布搭到桌旁,停下劳作。

“都是怪城寨的豆腐渣工程,我女儿本来好好的睡觉,天花板的三叶吊扇砸下来。”

“我早上起来去给她送饭,才发觉。送到诊所急救,人家都说失血过多,没有呼吸了。”

城寨户内安装的吊扇相当大,按道理来说,夜晚发生这样的事故,除非睡死了,一家人不至于听不见。

何况随着年纪增长,老年人的觉会浅许多。

辛禾雪觉得怪异,就问道:“你和娥姐不住在一起吗?”

阿婆摇头,“唉,她成了家,在居安楼买了新房,和我女婿一起住嘛。”

说着说着,她哽咽了,“本来过得好好的日子,肚子里有了我的小外孙,我女婿在外面做海员,出海一趟能拿不少工资,一家温饱有余。谁知道轮船出了事故,茫茫大海,尸首都找不到。她呢,没过多少个月,也跟着去了,一尸两命……”

“我女儿,命苦啊……”

辛禾雪只能拍拍她的后背,帮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