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辛禾雪已习惯了性情多变的红王时不时抽风,他自觉地扯了扯长袍兜帽,让布料边缘遮蔽自己对光线过于敏感的肌肤。
周围随侍的仆人也照常低下视线。
沙穆勒顶着烈日金光,下颌冷硬,“去看霍温围猎狮群。”
脚步一顿,他决意做出一个讨好神使的举动,转过头,向侍者道:“叫上提西斯,他快要开始学习狩猎了,先看看他的好叔父是怎么做的。”
………
维齐尔所说的狮子袭击平民的事发地多在布托城东南侧的边界,尼罗河三角洲的河网密集,只要再跨过一道河就能够抵达塞伊斯。
这是辛禾雪在被掳来布托之后第一次离开王宫。
金色的太阳炙烤着大地,湿地与草原交错着被河流切割,棕榈树枝叶婆娑,依靠着河边生长的大片纸莎草和芦苇丛被风拨到一边又一边,发出细细沙沙响。
按照以往,这是一个宁静的午后,现在却完全不是了。
被士兵埋伏射中的狮子发出粗重的咆哮声,震得远处的戈壁上石块剥落,这个信号让这里瞬息变成了水草丰茂的狩猎场!
中箭的那只狮子四脚抓地从埋伏地里突出重围,鲜血滴滴答答地溅在荒芜稀疏的草地上,它终于重回狮群,其余同伴将它掩护在后方,它们鼻息沉重,金黄色皮毛下肌肉绷紧,共同面向身穿皮革护甲的士兵队伍。
为首的雄狮缓缓低下身子,尾巴扫过地面,警觉的目光和姿态昭示着它随时准备反扑。
而它面对的敌人队伍,带领者正是霍温。
这位高大勇猛的将领,肌肉发达,四肢健美,铁剑高高一划,“荷鲁斯庇佑!”
尘土升腾而起。
河水在法老的太阳船下微微荡漾。
沙穆勒仿佛将这样鲜血与尘土混杂的杀戮之景当做歌舞欣赏,他胸腔中的战意也被点燃,腰间佩剑也在铮铮嗡鸣一般。
辛禾雪感受到他的炙热吐息,眼睫掀起,“你是准备去为提西斯做个榜样吗?”
提西斯正在船的另一头,他的教学书吏正在教他如何正确地拈弓搭箭。
沙穆勒嗤一声,“毛都没长齐,他学得明白?”
他对提西斯整日往美瑞特宫跑的行为极不满意。
不过。
沙穆勒和辛禾雪对视,“那狮王的一身皮毛倒适合给你的宫殿中添一张毯子,如果我斩下它的头颅,你会给予我什么奖励?”
辛禾雪披着白袍,能清晰看见的只有他的下颌与唇瓣。
沙穆勒盯着那浅色双唇,早已口干舌燥,没听见辛禾雪回答,他已经自顾自道:“那你就再喊一次我的名字。”
红王目光沉沉。
只要向那天一样,再喊他沙穆勒,就能够顺理成章地采撷那双唇吧?
沙穆勒道:“等着,别乱跑。”
他战意勃发,仅仅几个眨眼间,矫健身形已从太阳船跃下去,浪里白条似的,几个翻涌间抵达对岸的狩猎场。
……一天天消耗不完的精力。
辛禾雪拢着白袍,隔岸看过去,像是看着失去牵引绳的撒欢大狗。
远方天际的大片云彩飘了过来,遮蔽了太阳的金光,稀疏荒芜的草地绿色更深了。
忽而,凭借着猫科动物的敏锐直觉,辛禾雪余光瞥向另一边的椰枣林。
水面折射出椰枣林里一隙寒光。
本能之间已经决断出最优解,辛禾雪直直往河水中坠去。
那支箭只在高空中擦过他的衣摆。
水花奔涌四溅!
四面八方的水全涌向他。
船上的惊呼声,岸边的狮吼,荒原的呼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