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轲微抿起唇线,也道:“我原本还在舒州时,村中地痞无赖欺我任家,以驱逐旱魃为由,妄图掘开我家祖坟,幸好有一位善心的青年经过,为我打抱不平……”

另外后头的三名进士听到前方的也都是出城去寻找各自的恩人报喜,同样打开了话匣子。

“我的恩人收留我过夜,用丰盛的晚餐款待我。”

“我的恩人为我收拾包袱,发觉我囊中羞涩,暗中为我添了盘缠。”

“我的恩人借我银两,还给我安葬父亲的费用。”

狐妖眼珠子滴溜溜转,虽然不能说出恩人将自己从屠户手中买下的实情,但不甘示弱地道:“我的恩人美丽又温柔。”

二甲进士:“我的恩人肤如凝脂,好似神仙人。”

三甲进士:“我的恩人罗衣叠雪,气度不凡。”

二甲进士:“我的恩人嗓音清润,谈吐风雅。”

周山恒始终握着缰绳,目视前方的道路,听他们话语之间,蓦然觉得不太对劲。

有些太巧合了。

甚至连去往的道路也太巧合了。

巧到出了南门之后的两条分岔路,全都不约而同地向东侧一条行进。

巧到这宽敞官道都无法容下好几匹马同时地并排前进。

………

春和日暖。

院墙角落的桃花满枝头。

偶有一缕风吹过来,捎带了两瓣桃花,落在膝前摊开的书卷上。

拂落桃花的那只手,腕骨窄瘦,指节白皙。

辛禾雪转头询问恨真,“今日放榜?”

那么穷书生应当很快就会来同他报喜了吧。

即使辛禾雪又洗了一轮记忆,不过恨真已经同他说过了,那个救他的穷书生是周山恒。

得到肯定的答复,辛禾雪合起书卷,从逍遥椅上起来。

恨真微一抬颌,望着远处,脸色算不上友好,对辛禾雪道:“诺,你念着的穷书生来了。”

辛禾雪随手将书卷交给恨真放回去,自己到了庙宇正堂之外。

让他看看,他报恩的穷书生是什么样子?

松间沙路干干净净。

直到进士们骑着马匹奔到此处,尘土飞扬。

为首的状元郎头戴金花乌纱帽,自红鬃马背跨下,目光殷切,“禾雪……”

辛禾雪:“?”

等等,他什么时候报恩了这么多穷书生?

进士团建吗?

O.o?

………

并不算大的破旧庙宇,仅仅有两间僧房可以住人。

因而只留了这些进士们共吃了一餐饭。

竟然还用上了八仙桌。

席间,有人问:“恩公,庙宇正堂上用红布遮盖起来的是什么雕像?”

恨真幽幽插嘴说话,“恐怕你孤陋寡闻不知道,那可是体恤书生、慈善心肠的小鱼菩萨。”

进士被这人刺了一句,不明所以,只好讪笑道:“倒是、倒是没有听过,确实是我孤陋寡闻了哈哈……”

辛禾雪淡淡搪塞了一顿,便将这些进士们都打发了回去。

独留下了周山恒。

连恨真也被屏退了。

月亮从山边河道上的淡蓝雾气中氤氲升起,又浮在山泉眼之上,碎光慌慌。

周山恒足步很轻,上前道:“禾雪。”

辛禾雪转过身来,月色之下,他唇边的笑意轻柔而朦胧。

周山恒上前轻轻拥住了他,怀中人身着薄衫,如上好白玉一般温凉,周山恒忍不住担忧道:“虽然已经快要到了暮春时节,但未免入夜后还是料峭春寒,为何不多加一件氅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