戳中了什么悬而未决的心事,渡之手中动作一重。

辛禾雪眼尾一跳,露出有点儿吃痛的神色,“轻些。”

渡之手松了松,木梳上挂了一根方才无意中牵扯而断的发丝,他低低道了一声歉。

又道:“我还是不明白。”

辛禾雪懒懒撑着桌案,身躯前倾望向窗外。

他也不急,等渡之明白了,这个梦大约也就破了。

………

州试就在金秋的九月。

一场秋雨一场寒,放榜的十月份天气已经冷风侵肌。

渡之见到了张贴的桂榜。

红纸黑字,头一名的位置写着周江阔,在他的意料之中,所以也没有表露出什么欢喜的神色,依旧是如同深潭一般平静无波。

和榜下喜极而泣、大喜大悲的读书人们区分开来。

他实在是不同寻常得怪异,仿佛抽去了七情六欲,喜怒哀惧的正常情绪也一并抹除了。

渡之从前一直以为自己是生性如此,缺乏产生喜怒哀乐的基本能力。

连胸腔跳动也是时刻维持着平缓的频次。

他平静的神色,一直持续到在山道小路转过弯去时,眼中纳入梧桐林前的一幕。

满园梧桐连荫,只是秋风萧瑟,木叶色衰而摇落。

一个青衣书生正为辛禾雪披上绒毛斗篷。

厚重的绒毛斗篷压下来,青年的头发只束了一半,整个人像是琉璃水晶堆起来的,弱不胜衣。

那青衣书生垂首对辛禾雪不知道说了些什么,两人相视,氛围极和谐一般。

书生低头凑近了,手抬起搭到青年的肩上。

那动作渡之再熟悉不过了,先是搭到肩头,再之后轻轻扣住后脑,可以让亲吻更加深入。

书生的侧脸在这个角度,有几分像家中缠绵病榻的兄长。

渡之的脸色冷下来,好似盖住了一层阴云,大步地迈到了两人跟前。

辛禾雪早在渡之出现在小路尽头拐角时就第一时间发现了,于是顺势接受了眼前这位陌生书生的嘘寒问暖。

在这位面容蒙着云雾模糊不清的书生,给他披上斗篷时,也顺水推舟没有拒绝。

渡之还没出声,倒是旁边的书生先道:“周江阔,原来你家当真住在这里啊,我还以为向人问错路了。”

渡之的视线转向对方,“你有何事?”

原来这书生是顺道过来庆贺的,他的名次就在渡之的后一名,过来是为了明日州县长官设了鹿鸣宴宴请诸位考生共庆,他说一声,邀请届时做个伴,不至于没有相熟的人,太过于孤单。

渡之:“知晓了。”

他没说不答应,也没回复肯定的态度,似乎并未将那书生放在眼中,只是转首望向辛禾雪,“你在此处等我?”

辛禾雪轻轻从喉间挤出一声,“嗯。”

渡之:“……回家?”

辛禾雪将绒毛斗篷交付回去,还给那位书生,也没多在意对方接过去时,面上流露的遗憾之色,只道:“多谢。”

书生接过来时,发觉那斗篷好似都沾染了青年身上的冷香,语气变得有些羞涩,“不客气。”

渡之面色沉着,向前走,念着辛禾雪跟不上,他一会儿又稍微放缓了步伐。

辛禾雪明知故问:“你怎么了?”

渡之剑眉拧成结,万般不解地按住心口处,“心中好像酸胀,不舒服。”

陌生的感受使他难以招架,满心满眼都是刚刚辛禾雪和那书生相视的样子。

辛禾雪淡淡下结论,“你吃醋了。”

渡之重复:“……吃醋?未曾。我清早出门时,吃的是胡饼,只加了少许的胡椒与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