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辞丝毫不以为意,轻飘飘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我与天下读书人皆是天子臣民,与你何干?《四书注解》也是先帝让你编著,你不感激皇恩浩荡,竟还猖狂起来了,见你这副不怕死的模样,我还真想看看你跪地求饶的样子。”

说着一个眼神,侍卫就将李元淳塞住嘴绑起来,毫不客气地拖下山去。

旁边早引来一圈香客,却是远远站着围观,不敢上前一步,偌大的院子,数十者众,竟鸦雀无声。

有个小厮模样的人站得稍近了一些,但早已颤颤巍巍面如土色,严辞看他一眼,更是让他吓软了退,“扑通”一声就瘫在了地上。

这明显是刚才李元淳身边的仆人,严辞只瞥了他一眼,转身离去。

聂蓉跟在他身旁,也同刚才那群香客一样,大气也不敢出。

那个在大婚之日大肆用刑,让刺客惨叫了一个下午,半夜带着血回新房的“阎王”又出现了,真实地站在她面前,刚刚才将自己的老师送进诏狱。

李元淳被人尊称李公,与陈夫子齐名,陈夫子办墨阳书院,李元淳则为天子侍讲,也至各书院讲学,作《四书注解》,那是考科举必读之书,他自称天下读书人是他学生,并不为过。

就是她弟弟房中也有亲手抄的这本书,时时研读,对《四书》若有不解之处,也是以此书为准则。

当初他对君王直言不讳也还安好,就是因为他这文学泰斗的身份让两任君王都不敢动他,如今,却被严辞关进了诏狱……

然后呢?会用刑吗?会要他承认有反心吗?会抄家灭族吗?

聂蓉不知道,她只在想,这事应该很快就会传出去吧,弟弟以及其他读书人知道了,又会如何?

下山路上,严辞一声不吭。

直到两人步行至山下马车前,他才回头道:“我去一趟衙门,你自己回去?”语气平静,不似有怒,但也没有先前的轻松。

聂蓉柔顺地点头。

她想,他大概是要去审问刚才的李公了?

可公务上的事,她知道自己不该问。

严辞到马下,她急忙去马车上拿过席帽来给他,“把这个戴着,正午太阳大。”

严辞依言戴上席帽,倒是温声道:“回去休息,别多想。”

聂蓉心想自己哪能不多想?

原以为她现在多少了解了他,觉得他并不像外面传得那么可怕,他说“骂我的人多得是”,让她敬佩他胸怀坦荡,可仅仅两个时辰后,他就将自己唤“伯父”的人下了大狱。

他是喜怒无常,阴晴不定,还是另有他意?

聂蓉叹了口气,只觉得这次的动静不会比昌王那次小。

往好处想,估计别人不会议论她和沈知仪那些儿女情长的小事了,毕竟连李公都被抓进了诏狱。

下午回府略作休息,本来要叫周妈妈来教她府上各项采买是什么样,但心里记挂李元淳的事,静不下来,想到周妈妈提起老夫人还在吃药,胃口也不好,就想做几只芸豆蜜糕给送过去。侯府里有冬天储好的冰,将芸豆蜜糕做好,再冰镇一会儿,清甜中沁着凉气,饱腹还解暑。

这点心简单,但费时费力,白芸豆要泡好煮好后一颗一颗剥去外皮,很是繁琐。

聂蓉一个人剥不来,让青梅橘儿放下活和她一起剥。

橘儿嘀咕道:“夫人辛辛苦苦做好,送去了老夫人还不一定吃,何必这样自讨没趣?”

聂蓉微带了指责道:“母亲不吃,我也不能不做,再说人家还没说不吃呢!”

橘儿不吭声了,但一脸不服气,显然还是觉得现在做的活儿不值得。

聂蓉劝她道:“就当是看在侯爷的面子上。而且我想,若我辛辛苦苦养大了个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