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川僵滞的面孔上流露出一丝堪称愕然的神色。

在短暂的愣神后,他艰难地从那段久远的记忆中翻出她哭着求自己放过时戚的画面……V-03号实验体,她叫他时戚。

时至今日,贺川才明白苏梨对自己唯恐避之不及的态度大多扎根在这件事上。

他一时间只觉得荒诞得可笑,扯动唇角弧度:“就因为那个怪物?”

苏梨听到这句话更是气的不行,杏眼圆睁,连声进行反驳:“时戚他不是怪物,是我的朋友。”

“呵,朋友?”贺川冷嗤一声,尾音上挑,最后几个字音拉的很长,“咬断脖子,将你一口吞进肚子里的好朋友?”

对于贺川夸大其词的恐吓,苏梨完全不为所动,她和时戚相识这么久了,自然是只相信自己眼睛看到的。

“难怪你从未想过道歉……你心底怕是很遗憾捅了我那么刀,都没把我杀死,对吗?”

贺川圈在她腰间的手逐渐松开,细长的发尾随着他扬起的身子从她锁骨掠过脖颈,最后沿着她耳侧缓缓淌过,留下阵阵沁凉的触感。

“原来你这么讨厌我。”

他的声音过于冷淡,毫无起伏的音调反而令人心生怯意。

苏梨垂着眼,完全不敢看他,她一直都有些惧怕他的喜怒无常,但人在气头上什么话都忍不住往外说,即便现在后悔惹恼他也只是无济于事的反思。

她正忐忑不安之时,低垂的视线里出现了他覆下的手,落在手臂上的触感惊的她差点从沙发上弹起来但结果也没差,被他拽着强行站起身。

“你、你要干嘛……”苏梨脚步拖沓,肉眼可见的胆怯。

贺川斜睨了她一眼,脸上的神情仍然平淡的难以捉摸:“现在知道怕了?”

“……”苏梨低着头,她没法挣开他的手,无论心里有多不情愿,还是只能顺从着跟上他的脚步。

又是那个熟悉的小型手术室。

苏梨眼睁睁看着贺川从上锁的医用箱里拿出一把手术刀,手环上的心率一瞬间窜到极高的数字,面色徒然发白。

他要……杀了自己吗?

她惊惧不已地看着面前挥刀走近的死神,泪水在无知无觉间渗出眼眶,只留下满脸泪痕。

贺川轻啧了一声,唇边勾起一抹恶劣又轻挑的笑意。

“真是个爱哭鬼。”

他说着,径直伸手去抓握她的柔嫩的小手,旋即将锋利的刀刃塞进她手心里,不顾她骤然惊愕的神色变化,他仍是不疾不徐地缓缓开口说道。

“来,我再给你一次杀我的机会。”

他的手掌轻轻握住她拿刀的手,指引着她慢慢将刀尖对准他的胸膛,声音轻若蝉羽,仿若恋人间的缱绻呢喃:“只需要用力将刀推进去,像你当初那样,捅多少刀都可以,直到杀死我为止。”

苏梨整个人都是懵的,湿漉漉的杏眼里只有一派纯然的无措,她无法抑制发颤的手,眼见刀尖即将划破他单薄的外衫,她心头一跳,恐慌地连连想要挣开手上的禁锢,好在他握的并不用力,手术刀在她挣扎中坠落,发出一阵清脆的当啷声。

余音未散。

她脑子里好像也有一根弦在丁零当啷的作响。

贺川的声音像从远方徐徐飘至耳畔,他浸染着喜悦的尾音和延长的气音在她呆滞的思绪里化作一个又一个光点,逐步交织蜕变,渐渐组成一句她能理解的话语。

“你心软了。”

“你心疼了是不是?”

“你舍不得杀我。”

“你看,你嘴上口口声声说讨厌,但真给了你报复的机会,你还是不忍心动手。”

“你其实是在意我的,不想我就这么死去,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