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每个被阁主召见的弟子来说,这却是一条必经之路,除此之外,再无别的道路通向峰顶。
姜思咬牙爬上最后一阶石阶,近乎脱力。抬头一看,一片金云映入眼帘,居然是一株银杏树。那树约有五人合抱,茂盛的枝叶几乎覆盖了峰顶,叶子金黄灿烂,在月光下随风轻晃,如万千金蝶飞舞。
在山石垒砌处,一间小巧玲珑的木阁沐浴在银辉下。支撑木阁的无数根柱子与横梁隐没在黑暗里,远望去如同悬浮在空中一般。那阁顶金漆剥落,檐边积了一层厚厚的落叶,显然历经风雨。
这里便是斗渊阁阁主平新月的静修之处,莫说外人,就连门中长老也少有踏足。
姜思心跳如擂鼓,勉强压下烦躁走上前去,见树下一人正背对着自己抚琴。十步之外便是陡崖,海风呼啸声时不时传来,他面朝夜色,那琴声似与涛声相应和。半晌后,一片金色的叶子飘然落下,弦音一震,叶片尚未触及琴身便一分为二,向两侧飘去。
姜思走过一地落叶来到抚琴人的身旁,跪地行礼道:“阁主,弟子回来了。”
那人道:“你知道月灯是用来做什么的吗?”
姜思蓦然想起那灯中的阵枢,低下头道:“弟子不知,还望阁主赐教。”
他拨弄琴弦,道:“它们原本有一对,是古时越人祭拜时用来开启明宫的钥匙。”
姜思俯身道:“弟子受教。”
那人转过身,他一身蓝衣,容貌清俊,看起来不过三十出头,与传闻中的斗渊阁阁主迥然不同。
无人知道阁主到底多少岁了。数十年过去,长老们都已经垂老,而阁主容貌始终不变。他便如海渊一般,看似风平浪静,实则深不可测,让斗渊阁上下又畏又惧。
姜思牢记着兄长的话,不去看他的眼睛。
“你立下了大功,长老们都在商议要如何奖赏你。”平新月一手按着琴台微笑道,“思来想去,还是先来问一问,你想要什么。”
姜思道:“此乃弟子的分内事,不敢邀功求赏。”
平新月笑意不变:“是么?无欲无求可不是什么好事。”
姜思微惊,又听他道:“我还记得你是由姜城领进来的,入阁以后还惹出来不少乱子。都说修道之人亲缘浅薄,父母妻儿便如一阵风,说散就散,可你们兄妹之间感情却一直很好,倒与常人不同。”
他再度拨动琴弦,缓缓道:“一转眼你已能独当一面,而姜城却不在阁中……你想不想见他?”
姜思早从洛元秋口中得知自己哥哥的下落,面对阁主这一问,不得不故作惊讶道:“我还能见到他吗?”
琴声悠悠,平新月道:“这个自然。”
“他现在人在何处?”姜思问,“我要如何才能见到他?”
平新月随意道:“本来有一件要事非你去做不可,是姜城恳求我,说你年纪太小,心性不定,难担重任,并非最好的人选,他愿意代替你去。”
姜思心底寒意渐起,喃喃道:“他……代替我去?”
“不错,他还劝动了长老们来说情。”平新月道,“最后便由得他去了。他现在就在海楼,如果你想见他,我可以让人带你去。”
姜思闻言用力掐了掐掌心,挤出笑道:“那就多谢阁主了,我和哥哥分别多年,确实很想见他一面。”
平新月抬起头看了她一眼,道:“虽然月灯只找回一盏,但想必用不了多少时日,便能解开明宫外的法阵。你若是这个时候去海楼,那就白白错过这个机会了。你当真想好了吗?”
姜思跪伏于地,郑重道:“我想好了,就算错过这番机缘,我也要先去见他一面。”
平新月轻拂琴弦,道:“回去再想想,想好了就告诉你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