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主,你其他的道肢呢?”

黑色腕足缠绕着她手腕的动作顿了顿。

“……很快……很快就……好了……”

如同词不达意地努力安抚着人的黑色怪物,祂一字一句认真道。

“很快,就可以……陪你……一起……出去了。”

江载月心中的不祥预感越发浓重,她直接道。

“你为什么要把你的雕像碎片塞给黑淮沧?你刚刚……在吃什么?”

一条雪白的几乎有些虚幻的腕足,慢慢从藤壶间隙中探到她的面前,答非所问道。

“我变回……原来的……样子了,可以……陪你……出去。”

然而看着那条雪白又如同一层幻影般的腕足,江载月迟疑了一会儿,方才将透明触手慢慢靠近。

她想要如同以前一般缠上那条雪白腕足,然而这一次,却如同穿过一层水液一般,透明触手毫无阻碍地从雪白腕足中穿了过去。

这一刻,江载月心中再无半点侥幸,她也终于确定了,宗主刚刚在吃什么。

祂在一点点吃掉祂自己的还生像身体。

江载月轻声问道,“宗主,你……会痛吗?”

如果祂感觉不到痛楚,那么祂所做的这一切或许都可以被理解……

然而唯一完好的黑色腕足轻轻贴了贴她的脸颊。

“疼……开心……”

即便是怪物,落入到了“人”的身体里,同样能感知到人会有的疼痛,可是与祂即将得到的东西相比,那点疼痛也如同落入海洋中的一点墨水,变得如此不值一提了。

难以用人类的语言,说出他完整的感受,祂只能一遍遍重复道。

“在一起……开心……”

只要能和她在一起,无论忍受怎样的痛楚,祂都是喜悦的,快乐的,能够遗忘掉一切痛苦。

而听到他的这个回答,江载月陷入了一阵久久的沉默中。

由一缕魂魄长成的还生像,终究会受到还生像对自身神智的影响。也正因如此,在知道了易无事没有将还生像重新变回魂魄的能力后,她才没有答应将宗主雕像一起带出去。

只是宗主雕像的脑子里似乎没有“放弃”这个词语。

祂想要做到的事,不惜一切代价都要做到,所以哪怕是要忍受将自身一点点啃噬干净的痛苦,祂也没有任何犹豫地这么做了。

她自然没有善良到将宗主雕像自己选择承受的痛苦,认作成她自己的罪责,只是在知道了祂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这么一个简单到几乎有些幼稚的“要跟她一起离开”的目标后,她忍不住有些困惑。

就像是面对一个难以解开的谜题,她忍不住浮现出了许多无关而杂乱的念头。

是因为宗主雕像的脑子不太正常吗?如果域外的天魔也和他一样,哪怕只是为了一个再渺小不过的目标,都能忍受无论多大的痛楚,那人类还是跟着投了吧。

江载月一时半会儿梳理不清自己此刻的思绪。

少女微微垂下眼眸,她突然发觉自己似乎也不太愿意想明白。

最后,她只能长叹一口气,几乎妥协道。

“……你……算了……总之不准你再啃你自己的雕像,我带你一起走。”

“真的……吗?”

没有想到这么轻易地就达成了目标,祂仍然有些不可置信。

雪白虚幻的腕足似乎也忍不住兴奋,想要贴一贴她的脸颊,然而同样柔软轻盈地从她的面容中穿透了过去。

江载月虚虚拢了拢那条雪白腕足,忍不住带着点斥责意味地问道。

“现在知道自己啃自己有多不方便了吧?宗主……祝烛星,”她第一次如此郑重地喊了他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