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她刚刚见过的易无事不同, 躲在还生像里的这个易无事的神色枯槁, 瘦得如同一层皮贴在了骷髅上,让人简直难以想象, 这会是一个活人。

他的瞳孔神经质般地颤动缩紧,身体也微微颤抖,即便是整尊还生像轰然碎裂, 他宁愿一声不吭地躲在还生像的碎片中, 也不愿发出半点响动,仿佛沉浸在一个无比恐惧,他人无法进入的世界里。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易无事现在的这副样子, 江载月反而有点相信他是真的易庙主了。

喊了几声易庙主没有得到任何回应,江载月索性换了一种方法。

“那我就把无事庙拆了?”

仿佛是被触碰到了禁忌的逆鳞, 易无事的目光有一瞬间聚焦着,像是陡然唤醒到了现实。

“不, 不可以!”

他的声音格外粗哑,“不要碰我的壳!它们快长成了……它们快长成了……”

易无事话中的“它们”,让江载月莫名觉得有几分不舒服。

“它们是谁?”

易无事眼中的浑浊有一瞬间被定格着,仿佛是被某种外力迫使着,他的神智终于一分一分地恢复了清明。

他从碎裂的还生像中走出,恢复清醒,却还带着几分阴翳的瞳眸慢慢看向江载月,眼神中明确透露出驱逐不速来客的意味。

“这是无事庙的内务,无需你插手,我现在送你离开。”

江载月却没有跟上从供台上跳下的易无事脚步,“庙主在宗内豢养异魔,也属于无事庙的内务吗?”

她本来只是想诈一下他的反应,易无事却陡然停住脚步,他转过身,因为过瘦 而凹陷下去的深刻眼眶中,沉黑的瞳眸如同披着人皮的阴森厉鬼。

“异魔?……”

他自顾自地低笑了两声,不像是和江载月,而像是和他看不到的存在低语般神经质地重复道。

“不,你不明白……你根本不明白,它的宝贵……”

她是不太明白,易庙主到底受了什么刺激,才会变成现在的这副需要送去住院的精神病人样子?

“庙主,你的异魔是失控了吗?”

江载月放轻着声音,透明触手安抚地轻轻握紧身后蠢蠢欲动的黑色腕足。

“我没有失控。”

易无事从癫狂中再度清醒过来,他抬起头,格外突兀地问起了一个与他们刚刚的谈话毫不相关的问题。

“你死过吗?”

江载月:……她要是死过,还能活生生站在这里吗?

不过严格意义上,如果算上她前世在蓝星上的经历,她其实也算是死过一次。

似乎没指望她能给出回答,易无事就陷进了他自己的世界里。

“我……死过,很多次。”

他打了一个寒颤,如同一个穿着单薄的难民被赶到了冰天雪地中,呼吸粗重着,脸上浮现出不正常的红晕之色。

“我死的时候,是能感觉到自己死了的。”

“我被困在一具死人的身体中,不能动,不能呼吸,我清醒地看着……虫子爬上我腐烂的身体,它们在吃我……直到我剩下一具白骨,长出石壳……我才终于在……石壳里面活了过来……”

那些藤壶,是在易庙主的尸体上长出来的?

江载月脊背微微发冷,听到易无事继续说道。

“你见过从石头里钻出的草叶吗?我就像一颗那样低贱的草种……被困在了狭窄的裂缝里……我要忍住血肉在缝隙里磨下的痛苦,才能从石壳里再度钻出我的血肉……”

易庙主用的是“钻”,江载月突然想到了她在藤壶间隙里看到的那些,长着墨黑海草的血肉根茎。

“很痛……一开始总是很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