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1 / 2)

顾长通酒被吓醒了大半,额头上顿起一层细密汗珠。萧衍就坐在他身侧另一旁,可他甚至不敢扭头去看他。

他咽了一口水,干笑数声,“周掌柜有酒了……还是早些回府歇息罢……”

王子伯侧目去观萧衍的神色,见他脸上仍旧如方才一般,笑容和善,可若细观,才惊觉如薄薄一层假面,眼中殊无欢喜。

王子伯不敢再看,耳边却听他又轻笑了一声,不疾不徐地问道:“周少公子与顾家小姐是旧识?”

周亭鹤心知此际诀不能撒谎,不能搪塞,颔首道:“正是。从前有幸见过数面。”

萧衍又笑一声,单手托腮,食指腹轻轻地婆娑下颔,目不转睛地望着他,笑问道:“周掌柜方才所言寄笺诉请,确有其事?”

周亭鹤缓缓地闭了闭眼,心中已将他的身份猜了个七七八八,一时竟不知该如何答。

萧衍敛了笑容,转头问周隆,“周掌柜,说呢?”

绕是周隆酒醉,也察觉到了此刻此时气氛之诡异。

他晃晃脑袋,避重就轻道:“都是些年少时的顽话罢了……公子不必放在心上……”

“顽话?”萧衍望向周亭鹤,“周少公子可还记得那些顽话?”

周亭鹤拢在袖中的双拳紧握。

记得,他当然记得。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

溯洄从之,道阻且长。

顾仪寄托于《蒹葭》的衷肠,顾仪往日的情意,他从不曾忘。

萧衍见他沉默,观他面上似眷念,似回味之神色,心中怒不可遏。

顾仪心悦于此人,曾经寄笺诉请于此人。

可奈何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顾仪……才进了宫……

任人愚弄的愤怒,自作多情的可笑,见到周亭鹤欲言又止后生出的无边嫉妒,在萧衍胸腔之中滚滚翻搅。

他双目轻合,复又睁开,静默了半刻,才冷然道:“今夜到此为止罢。”旋即,起身而去。

他心中已生杀念,他怕再呆下去会一不留神地杀了周亭鹤。

可周家的人,此际不能杀。

顾长通如蒙大赦,立刻起身相随。

一行人匆匆地往顾宅折返。

路上萧衍沉默不语,喜怒莫辨。

顾长通恨不能离魂出窍,先魂飞顾宅,给顾仪通风报信。

车中人声寂寥,他想出言劝两句,宽解一二,却又不敢。

他斗胆抬眼细观皇帝神色,似有怒,却不似大怒。

这几天看下来,皇帝脾行谦和,待人宽厚有度。

顾长通在心中反复安慰自己道,不过是少时朦胧的思慕之意,如今顾仪早已是宫妃,皇帝他应该不甚在意……

明月升至中天。

顾仪望了一眼窗外,万籁俱寂,摸不准是不是早已过了子时。

顾长通傍晚时便派回来一个小吏,传话说他们一行在外用膳,因此不必等。

但顾仪做了一小午的杏花酥饼,好不容易做出来一盘色香俱佳的酥饼,不甘心就这么算了。

还是,再等一下吧……

银盘里叠放四枚雪白酥皮杏花饼,上用红豆沙点了五片指甲盖大小的薄红花瓣。

顾仪练习了数十回,这四枚酥饼是其中点的最圆最好看的。

银盘架在炭盆之上,顾昭送来的铜炉倒垂烛台,暖暖地烘烤着杏花酥饼。

顾仪用食指轻点,触感还是温温热热的。

她无聊地拨弄了一下铜炉,那银链摇摇曳曳起来,哗哗轻响。

门外廊前,终于传来了脚步声。

顾仪惊喜地起身,立时快步去拉开了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