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些屈辱、愤恨这样的词,当然还有必不可少的难以置信。在那一刻,我真的无比思念我的父亲。
人的适应能力果然很强,当一次两次你承受了这样的暴力并自我合理化后,第四次五次的时候你就不再会愤怒了,第七次八次的时候你会讶异自己已变得麻木,十次之后,你甚至会想着“又来了”这样的话,还不忘计划自己挨完巴掌后去吃些什么填饱肚子。
我探究过她如此转变的直接原因是什么,通过一通电话我知晓了答案。
答案简直毫无亮点,因为宫家给她的钱在缩减,我这个招财铃铛的价值比她想象得要低得多。
曈曈明天就要做手术了,希望能够一切顺利。」
「2020年1月6日
我在思考着天底下有比我和我母亲还差的母女关系吗?
应该是有的。
现在,你大致能理解我为什么想要离开她了吧?
问题是什么时候?怎么离开?
我父亲的葬礼之后,我和我妈有过一次对话,她跟我讲了一些关于“妻性”、“母性”的东西,那时我们的关系还没那么糟糕。
你也知道那天晚上我就和自己约定,如果有天我变成和她一样,那我就一定会选择离开。
所以从我十三岁起,我就一直在断断续续地谋划着我离开的方式,下定我离开的决心。我曾一遍一遍地在脑海里寻找方法,考虑房子的问题,考虑钱的问题,你要知道这对我来说不是件容易的事。
而你也看到了,我后来学会了她的手段。我向她嘶吼,这让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糟糕。我觉得如果自己仍然还和她有连接的话,我会和她越来越像,然后某天结婚生子,让我的孩子也像我一样,我们就这样陷入一个死循环。
糟糕的日子一天天过去,也到了实施我想要逃离的这个计划的时候了,可人算不如天算,那时我遇到了孟浮生。我在和他谈恋爱。
那我还要遵守对自己的约定吗?或者说我既可以离开我母亲,又可以继续和孟浮生在一起?
我像做简答题一般罗列着各种可能性。
1.斩断和所有人的连接,永远地离开我母亲,选择一个地方,重新开始生活(这就是我最终所做的决定),等自己有能力独立生活后再去找他。
2.离开我母亲,和宫观洋孟浮生他们保持联系,寻求我姑姑的帮助去国外(我思考了下那种异国他乡寄人篱下的感受,便放弃了)。
3.离开我母亲,仍然和孟浮生宫观洋维持着现有的关系(这根本不可能,我妈一定会通过他们找到我。而你也看到了,我和孟浮生重逢后,她就再次出现在了我的生活里)。
4.被我母亲送往英国,听她的话,永远做她的摇钱树。
我最终选择了一,一个看起来简单粗暴的决定。
那现在让我来和你谈谈,我做这个决定的最深层动机。
这动机就来源于我母亲和我的那次谈话。她跟我讲着女人在“妻性”与“母性”之间的身份选择,那时我就想问她,我们为什么必须要在这之中选择一种身份呢?
我们为什么不能选择成为自己呢?一定要是谁谁谁的妻子,谁谁谁的母亲才对吗?一定要承受这样的身份压迫吗?
而当时不到十八岁的我,武断地将“成为自己”这个想法规划为了,我要脱离任何人的帮助,仅靠自己的力量赚钱,独自生活。而且我也对我之前的生活模式,实在厌倦到了极点,爱情也无法使我为之留恋。
你现在一定在嘲笑我的愚蠢,活该我后来过得那么惨。
哦,对了,曈曈的手术很成功,他说他的眼睛就像是睡了一个很长的觉。
我们今晚要办庆祝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