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重新起身,颔首告别,“谢谢您的庆生宴,时间不早,我先回去了。”
说完,转身迈步坚定离去。
严明华动怒砸碎一个杯子,瓷片四溅,茶水连同茶叶脏污皮鞋,迸起的碎瓷擦过手背,裴泽州面无表情,步伐没有丝毫停顿。
“你不要忘了!”严明华气到胸口喘息,眼见她要说出什么难以收场的话,裴沁雪急忙打断。
“妈!您坐下别气,我去劝劝哥,又不是什么大事,对那群亲戚您都能笑脸相迎,到哥头上怎么就没耐心了。”
她的话令严明华稍恢复些理智,望着门口那道沉默站立的背影,终是把到了嘴边的质问又咽回去,失神抬了抬手让佣人把地上打扫干净。
裴泽州背影□□笔直,外面夜色浓重,里间灯光在门边倾泻一片,他站在明暗交界处半边脸孔晦暗不明。
母亲没说出口的话已如利箭贯穿胸口,时隔那么多年早没有第一次那样大的杀伤,但也做不到坦然面对,像陈年旧疾重新被撕开疤痕,面上看着似乎愈合,一团锦簇,实际上底下早已腐烂不堪。
完整的话他听过,在监护室里,躺在病床上如废人,翻身都做不到,骤然听闻噩耗一心只想赔罪,母亲那时就站在床边冷眼看他,用冷漠讥讽的口吻说“你不要忘了,若不是你一身反骨不服管教,你爸爸不会终日忧心忡忡病情加重。”
她那时落下泪来,还是忍不住怪他,“父母是你的仇人吗?我们只想让你走上正途,你为什么偏要一意孤行,把自己害成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你爸爸到死都不安心!”
后来大概也还说了些别的,他只把最后一句记得清楚,“你有什么资格寻死觅活,你最好尽快站起来,人死了家业再守不住,你就是死又有什么颜面去见他。”
裴泽州那时才明白,罪人是无法以死谢罪的。
死无法谢罪,痛苦地活才能。
停下的脚步复又迈开,身影融入夜色时,他在想母亲说的都对,实在不该有多余的痴想,他只是有些贪恋家的温馨,有个人陪在身边会让他觉得不那么孤单。
他其实不喜欢过生日,因为每年都是如此,虚伪应对,满心压抑,像个提线木偶。
裴沁雪跟在身后追出来,出了院子才算把人拦下,“哥,妈妈只是突然听到这种消息太震惊了,你总要给她时间适应的。而且你明知她肯定会不高兴,瞒着就算了,非要说出来。哎呀,我也不知道怎么说,总之你别怪她,当年说那些话,她也一直自责,刚刚是口不择言。”
裴泽州已经将情绪收敛干净,声音平和沉稳,“我知道,你回去陪陪她吧。”
裴沁雪“哦”一声,走了两步实在不放心,拐回来叮嘱,“下个月奶奶过寿,那些人做的再过分在奶奶眼里总是血亲,她老人家这些年一直想劝和,妈妈也是顾忌这个才不想闹得太难看,虽然每次家宴不给好脸色的都是我,但你才是真有打算要和那些人断开,这点心思骗得了别人可骗不了我。”
“哥,听我一句劝,再忍忍,至少奶奶在世时不要让她操这份心。”
“你能一直这么懂事,那些人也算不得什么了。”这话是真心,裴沁雪一贯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性子,难得有这么操心思虑的时候。
稳重也就能维持这么一会儿,裴沁雪好奇问起,“你上次在黄映那里吃了闭门羹,想好另送什么寿礼了吗?跟我通通气,省的我自己没头绪干想。”
“还是那副八仙贺寿的屏风,黄映答应接下了。”裴泽州说。
“啊?田助理当初苦哈哈说黄映多难啃,一点缓和不留,我还跟室友抱怨过,怎么就答应了?”
裴泽州松缓的神色重新蒙上层阴霾,脑海中电光火石抓住些什么,沉默好一会儿才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