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鸢觉得这感觉无法形容,却与他和彭小满的每一次接触,有着微异但共通的关联。

这关联就在眼前,蒙着细雨。

彭小满被一人拦住了去路,他低着头往左躲,这人跟着往左拦;他往右躲,这人跟着他妈往右拦。彭小满脑门拱火,心说大晚上的哪儿来个茬架滋事儿的傻大个儿啊?!

一抬头看见李鸢,呲,火熄了,升腾起了缈缈白烟。

“我靠吓我一跳。”彭小满看他衬衣白T,乌黑的发梢被雨水略略打湿,眼里竟也像进了水汽一般,温和又湿润。

彭小满想问你特么不热么?又想说,你真好看。

“你很浪啊?”李鸢低头皱眉,把伞举过去笼上他,冷不兮兮地篾笑。

“那必须。”彭小满悻悻躲开他的视线,抬手遮上左眼,又去遮了右眼:“以后请叫我风流少侠。”

“风流少侠是不是手机没电了?”

“你怎么知道?你打我电话了?”彭小满摸兜:“你是碰巧遇上我的还是……来、找我的?”

“找你的。”

“卧槽?”

“你奶奶说回去要打断的你的狗腿,然后枭首示众。”李鸢说完自己特么先笑了,偏过头乐半天,伸手佛开彭小满额上的刘海,轻声问:“你这眼,玉兔精,哭了多久?”

“开玩笑。”彭小满又觉得心慌,往后躲闪,“我这明明是”停住不响,肩一塌,又实话实讲:“就……好像是两个多小时。”

“长城又得给你哭塌一遍吧?”

“岂止。”彭小满低头揉揉眼,“珠穆朗玛峰都给我哭下去一多半儿好么?”

“你挺得意?”

“你咬我?”

李鸢伸手揽他到胸前,轻轻抱了他一下。并不是单纯地在抚慰他,更是互相抚慰。李鸢不会安慰,觉得自己难得拙舌,觉得没法儿用语言去对抗彭小满这人,细腻到叫自己难受又茫然不解的心绪:“别难过。”

“嗯。”

慢吞吞地并肩走着,打伞回家,两人心跳在同一个高频,但谁也不会主动开口答疑解惑,谁也觉得这是偶然,觉得这是一晚过后,就能像雨云一样消解四散掉的东西。夜挺深了,又下雨,筑家塘门口早没了摊贩闲人,黑黢黢。那颗合欢树下分手,一个得继续向前,一个得右拐。

“真回去打断我狗腿我就去敲你家门求救哈?”

“你来,帮你打120。”

“别别别,我已经不想再躺救护车上了。”

“对不起。”

“哎我就顺口一说。”

“你回去记得擦干洗澡。”

“嗯。”

“手机充电,群里有补课课表。”

“嗯。”

“也别忘了带少年宫的准入证。”

“嗯。”

“你打算怎么去?我可”

“少年宫不是可以一车到么?158,反正上课时间比平常上学晚,也不用早起,我坐公交吧。”

“……好。”

“啊还有,我奶奶从泰国人肉背回来的特产,海了去了,明天带点儿有意思的给你。”

“行吧。”

“回去看下你家鞋柜后头,有两条秋裤,送你的。”

“啊?什么?”

“晚安吧少侠。”

“……晚安,风流少侠。”

要说十八岁,到底该怎么形容才好呢?

在一年之内想遍了一生要思考的东西,想不出结果,倒被教育要善待他人,修身养性,用宽容的目光去认识这个错综的世界。但又被人说,请把一切想的单纯,这是最该放肆的年纪,不要怕,更不必瞻前顾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