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说你有一颗迪斯尼公主梦。”

“也不是,就偶然觉得,这树光秃秃的不太好看,才买了一个弄上。”彭小满仰头,看着香椿枝叶,“还挺神奇的,天黑的时候盯着这些灯看一会儿,就还觉得心里挺暖呼呼的,挺有节日气氛的,感觉天天都是圣诞节。怎么样,你觉得呢?”

李鸢走过去,摸了摸其中的一颗小明星。也不知道啥鬼批发市场的质量,才点亮这么短短一刻,灯泡就有些略略发烫了,“我觉得挺晃眼。”

“嘶。”彭小满摇头,哀其不幸,“忒无趣了你,心疼你三秒钟。”

李鸢听了笑,毫不否认。

“我今天。”,“你今天。”

俩人几乎是同时,话头倏尔撞到了一起,双方皆陡然停下,看着对方。

“你高你先说。”彭小满随嘴扯了个四五六不通的由头。

“我今天也是赶巧,不小心让你看见的,其实没有什么解释的必要,因为是我家的私事儿,但不说,也是怕你会胡思乱想脑补些什么鬼,反而不太好。”李鸢揣右手进兜,咬着左手的食指关节,“我爸妈早离婚了,这是大前提。”

“嗯。”彭小满点点头,觉得这事儿稀松平常,并不惊讶。

“我不知道你一开始是怎么以为的,但我猜肯定不怎么好,至少也是出狗血兜头的家庭伦理。”李鸢漫无目的地兜了半个圈子,“我今天其实不该在你面前有那个反应的,但到底……我还比较小,没办法把情绪控制的像大人那么好,其实你看的东西没有错,是我心理有问题。”

彭小满鬼使神差地伸手,摸了摸李鸢比他高不少的脑袋,蓬松发质的顺滑却略硬的触感,沿掌心漫开。李鸢愣了,彭小满也愣了。

“拿我当小孩儿么?”李鸢宽恕他的一时造次,举动逾矩,但也不躲开,反低下头来冲他笑,看灯串在他脸上映下了毛绒绒的不规则光斑。

“不敢,一时兴起了。”彭小满稍有些悻悻地收回手,环起臂来,“所以,你希望我怎么看待你,你要我怎么想,我就怎么想。”

李鸢顿了顿,“我希望你想看待正常人一样看待我。”

“说得好像你很不正常一样。”彭小满啼笑皆非,嫌他矫枉过正。

“可能吧,夸张了,但意思是那么个意思。”李鸢眨了下眼,“不知道你懂不懂。”

“懂。”彭小满打了个响指,“放心,我真的懂。”

这个懂字,有几分的应激性,有几分由衷的可信度,李鸢暂时不想。往往抛出个问题,求的就是聊以安慰的认同,背后的层叠含义不需去想,目的只在于答案本身。他希望吧,希望他心中的某一处,和彭小满有神异的共通与同理性,不问为什么。

李鸢看天井拐角摆着彭小满的岁月静好,“自行车你彻底不骑了?”

“看情况吧。”彭小满朝角落瞅瞅,“来不及还是会骑,但我奶现在基本上是要求我挤公交了,还能逼着我早起会儿呢,不至于太懒。”

“我明天在巷口等你,六点二十,行么?”

彭小满盯着他,“啊?”

隔天又早起,小满奶奶跟着受累,匆匆忙忙漱了个口,别个发箍,睡衣外头套着件碎花小马甲,蹲小厨房里替彭小满张罗点儿快手的早饭。彭小满有时候也挺过意不去,可看她就乐意早起陪着的高兴模样,又舍不得开口,对她说,我其实都行,您没必要。他猜奶奶最怕的,一定就是被否认了价值。

因为湿度的缘由,夏天的筑家塘偶然也会有雾,蒙蒙一片的灰白被挂口灯染成了阴天似的柔软曛黄。彭小满刚走出里巷,就看见李鸢正等在路口,左脚支地骑着他那辆自行车,正望着头顶那株顶冠硕大的合欢树。他人高,长得好,这便能算上一景,描摹勾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