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时续,与彭俊松的哭声并行。小满奶奶揩着着眼角一瞥,突然张口“哎”了一嗓。
“咕咚!”
一声突然的震动。
彭小满像被谁突然凌空蹬了一脚膝窝似的,陡然塌倒,周身骨骼被剔得不翼而飞似的,木讷惘然地重重跪倒在了地上,像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又没感到疼一样。紧接着是张嘴,呼气,紧皱起眉目,飞快地捂起胃部蜷缩起上身,垂头对狼狈地失声干呕。
医生推开门快速招了招手,市殡仪馆的遗体接送员套上了无菌服无菌帽,接替进了手术室,结果彭小满却是被人牵着胳膊一踉一跄出来的。李鸢“唰”一下子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慌神了。
“怎么了?”
“请问,你是小满同学么?”彭小满的小舅妈,揉了两下通红的鼻尖,把低着头的彭小满搀到长椅上坐下,带着浓重鼻音轻轻问李鸢,“看你跟他和亲家阿姨晚上一起来的。”
“是同学。”李鸢盯着彭小满微微发白的脸色,手敷上他后颈,冰冰凉,身体还在生理性地微微痉挛,“他怎么了?”
“里头摔了一下,有点要吐,麻烦你看看他腿摔没摔倒,殡仪馆车子买上就接大姐走了。”女青年往里一指,央求地勉强笑笑:“我得进去帮把手,实在麻烦你了。”
“好,你放心。”李鸢抿了抿嘴,点头。
“那真谢谢你了。”
李鸢深吸了口气,蹲下在彭小满面前,用着无比轻柔的口吻,低声又低声。
“小满你先看看我,好不好?”
彭小满应声抬脸,李鸢望进他眼里,捕捉蛛丝马迹。
“我先问你。”李鸢把手按在他左胸口,一字一句:“你心脏难不难受,疼不疼,呼吸还行?”
摇头,也不说话。
“再问问你,想不想哭?”李鸢摸摸他眼角,顺到脸颊与耳垂,一并拂过。
还是摇头,哑着嗓子动了动嘴:“忍着在,不太想。”
“我看看你的腿好么?”
不说话也不摇头,偏过脸望着地。
“我就看一眼。”两手捧上脸去,低声下气哄着什么似的:“求求你,行么?”
“嗯。”
摔得挺惨,因为毫无缓冲,直直砸下,一层层折高裤脚,露出的两个膝盖上迅速凝起了一团斑驳的青紫。李鸢长到这么大,大概是第一次体味到这么铺天盖地,交织着翻涌上来的恼怒与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