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小心地避开虬结招展的梅枝,将他放到地上,将不远处那棵梅树指给对方看。如他所言,皇帝果然看见一双被保鲜魔法护着的梅花,在无数密密麻麻的白梅间格外打眼。
两朵梅花生在同一个芽位上,梅瓣交错,拢成一对相依相偎的情人,的确难得。
“是很漂亮。”
皇帝倾过身,近距离地看着那朵并蒂梅花,低声赞叹道。青年站在一边打着伞,看他朝着那根细长的花枝伸出手,像是在点一只名贵的烟。雪色和梅瓣折出来的光让他的眸色模糊了刹那,唯有皮肤清晰地呈现出病态的苍白。而下一秒,梅枝刺穿了他的手掌,雪地里滚下了一串猩红的血珠。
“可惜是幻象。”
毕竟所有的梅树都是一些设定好的程序,只会周而复始地开花落叶。除非人为改动,又怎会诞育出并蒂花那种百万分之一的奇迹。
就像眼前的你一样。
青年愣愣地看着林疏玉,神色从喜悦流向震惊,最后定格在苦笑。他单膝跪下去,捧起林疏玉受伤的手,垂着头为他疗伤:“……您发现了。”
“能不能发现难道不是取决于你吗。”林疏玉挣开对方的手,扳过他的下颔,问:“你既然执意去死,那为什么又要在困住我后让我意识到端倪?”
青年的下巴上沾了他的血,血珠不断沿着林疏玉的小臂滚落,分不清谁更狼狈。痛苦的雪花一片一片从他心上崩落下来,终于酿造成了一场声势浩大的雪崩,让青年表面摇摇欲坠的平静轰然倒塌:“……对不起。”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还是不想把您让给别人。”
所以依旧怀抱着一丝不敢告人的期望,悄悄露出一点点马脚,看看对方能不能发现端倪,中止游戏。
最后一种恶欲无声地浮出水面。它是一切罪恶之源,是一切深渊之基。它与爱共享同一个名姓,但更多时候与魔鬼无异。
不管他还是2.0,对那份虚无缥缈的幸福有着绝望的渴欲。
他自己也觉得自己无比可笑。他偏执疯癫,他卑劣无耻,他杀孽累累,他贪得无厌,他不知改悔,但他最深最深的私心里,还是渴望得到LIN的爱,渴望对方的半生可以分他一份。
可惜已经来不及了。死神火一旦燃起来便是不死不休,那枚信物也早已烧得灰都不剩。就算现在他把LIN放出去,对方非但无法脱离幻境,还会置身火海。
“全被我搞砸了。”
那份虚无缥缈的幸福或许曾在无数个刹那触手可及,但他却浑然不知,毫无察觉地望着它从眼前流去。
“真的对不起。”
有着相同声线的“对不起”在某个难以捉摸的维度重叠,但一个饱含痛苦,另一个漫不经心。后者愉悦地看着骤然炸开的漫天黑焰,丝毫不在意自己被烧得滋滋作响的鱿鱼须:“别找了。这片时空所有离开的通道都被我摧毁了,还是乖乖等死吧。”
他做好了万全的准备。为确保1.0切切实实地死在这里,他提前将这片伪高维幻境的一切翘曲点全部炸毁,将它变成了一片无可逃逸的牢笼。除了LIN,没人能在它崩塌之前存活下去。
柏洛斯将一部分意识分回来,注视着着铺天盖地的死神火,沉默许久才道:“你真是比我想得还要丧心病狂。”
“我觉得还好。”2.0满不在乎道:“有什么想骂的赶快骂吧,放心好了,等我和LIN在一起后,我不会跟LIN告状抹黑你的。”
“别搞笑了。”柏洛斯的声音仿佛索命的恶鬼。他已经做了太多太多蠢事,至少要在一切结束前稍微纠正掉其中一个:“我死了没关系,但死之前一定会拖着你一起下地狱。”
2.0失笑:“好,那你试试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