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生澜也记不清楚这是他第几次出现这种情况了,好像是从芍药花会后的第二天。

刚开始的反应并不强烈,只是会在脑海中偶尔闪过不连贯的画面,后面渐渐能听到声音,甚至看到女子模糊的轮廓。

不过尽管如此, 还是值得高兴。

因为这起码证明他的记忆正在逐渐恢复, 就算眼下想不起来, 想起过往也是迟早的事。

微生澜垂下眼眸, 痛意过后的俊脸苍白,视线却不自觉落到石案旁边的那只汤婆子上。

阿灵怕他冷, 所以提前找店小二要了暖手的东西,特意在出门前叮嘱他拿上。

只不过模样过于精细,一看就知晓是姑娘家惯用的物什,因为手炉边缘不仅用藕色的厚实绸布围住,上面还绣了几瓣粉色的桃花。

他想起自己今晨出门之前。

少女趴在罗帐里,睡眼惺忪地打着呵欠,用撒娇的软糯语调叮嘱他不要练太久,如果想她了就早点儿回去,千万不要硬撑。

她没说这番话之前,微生澜每次都能练上一个时辰,并且从来不觉得枯燥。

他以为今日也是如此。

没想到时间会过得这般漫长。

无数次他停下练剑动作,频频去看铜炉中烧着的檀香,发现时辰竟然只过去半刻钟。

微生澜甚至有些怀疑,是不是今次的檀香出了问题,否则怎么会燃得那么慢?

再等等。

不管怎么样,也不能如此急切地回去找她,否则在她眼里还有什么定力可言。

*

秦府,芍药居。

负责侍奉院落的仙奴将花圃的晨露收集起来,装到小巧的描金瓷瓶里,然后才鱼贯而出。

辛夷跟着小弟子过去的时候,正碰到几个侍女。

她们手里端着的玉盘上摆放整齐的芍药花露,看得她忍不住有些眼馋,不过考虑到自己此行的目的,她还是努力收回了视线。

辛夷跟在青云宗弟子身后进门,没想到刚踏进去就看到满地狼藉。

没错,就是狼藉。

不仅花鸟屏风倒在地上,就连屋里头四处也都好像被人打砸过一般,甚至有些难以落脚。

辛夷在无比讶异的目光中,撞上了白衣青年望过来的视线。

她看看碎掉的花瓶,再看看被拂乱一地的画轴,非常茫然地问,“这是怎么回事?”

卿衡也沉默。

大概花了半刻钟,她终于在旁边侍女的粗略解释中,逐渐理顺了方才发生过的事。

原来是她们家主最为宠爱的那位婉夫人又发疯了,据说是多年来的老毛病了,喝过的汤药灵丹不计其数,却总是医治不好。

上次趁着仙洲盛会府里忙乱,在婢女们的眼皮子底下跑出去还不算。

这次刚没安生两天,竟然又跑来芍药居乱砸一通,还掀翻了卿衡仙尊摆好的棋盘。

甚至秦墨闻讯赶过来,要将她抱走的时候。

婉娘已经疯得神志不清,像是根本认不得人了,拿砚台砸伤她们家主的额头不说,口中还喃喃胡乱念着,一会儿说自己是神剑宗弟子,一会儿说自己是青云宗弟子。

但秦府上下的所有人都知道,婉夫人只是再寻常不过的凡人。

跟修仙毫无关系,更别说同时拜入仙洲的两大宗门了,还不是在疯疯癫癫的说胡话。

辛夷听完心下了然。

她上次在芍药花会的时候就见过那位夫人,看上去确实有些奇怪,不仅婉娘奇怪,她觉得秦家家主更加奇怪。

虽说出门在外,做事不能全靠直觉。但她还是本能觉得,那个叫秦墨的少年给她一种骨子里就很阴森的感觉,绝没有表面那样无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