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戛然而止,随即低低地说:“老板出来了。”说完迅速挂断了电话。
顾知非是跟向为民一起出来的,两人面色如常,看不出任何喜怒,也不知谈的如何,顾知非看了他一眼,淡声问:“办完了?”
冯樾点头应道:“是的,刚办完。”
顾知非点了下头,转身看向向为民:“您留步。”
向为民却是带上了门,没有看闻声而来的秘书,对顾知非道:“正好我也下班了,跟你一起出去吧。”
这话里有机锋,却不是冲着顾知非,而是冲着向晚。
顾知非做了个“请”的动作:“您请。”他刻意落后向为民半步,给冯樾使了个眼色,让他赶紧通知向晚。
……冯樾没看懂。
于是当向为民和顾知非迈着不疾不徐的步子,带着司机和秘书走到停车场时,向晚正咬着奶茶吸管,倚在车门上低头用手机查着美食攻略。
冯樾正想提醒他,便听顾知非轻咳了一声。
向晚惊喜抬头,在看到来人的一刻,脸上的神色迅速下落,最终没有了任何表情。
他将奶茶从嘴边拿开,缓缓站直了身子,微微低头:“父亲。”
顾知非活了三十多年,第一次听到一个活人当面如此称呼自己的父亲。
讲究点的人,对别人提起时会说“家父”“我父亲”等,不讲究的人,往往就是一句“我爹”。对着亲生父亲喊“父亲”这种事,除了那些不靠谱的电影电视剧,他今天算是开了眼界。怪不得向为民对向晚横挑鼻子竖挑眼,都是有缘由的。
向为民果然斥责道:“又在喝什么垃圾饮料,知非去我办公室,你怎么不跟着?就在这里喝垃圾饮料?你是怎么做人家秘书的?”
他久居上位,本就气势颇重,如今冷着脸沉着声,连着三个问题重重地砸下来,顾知非暗道不好,当即去瞧向晚的神色,果然目色极冷,一身反骨几乎撑破了单薄的衣服。
顾知非有些心疼,缓声道:“向晚生病了,这几天精神不太好,我就让他在车里等我,想等办完事,带他散散心。”
向为民道:“我瞧他不像生病的样子。”
顾知非笑道:“这孩子连自己发烧了都不知道,还跟着我没日没夜地加班。”
向为民神色一缓:“发烧了?”
顾知非道:“来的路上还恶心反胃呢。”
向晚低头听着两人对话,心上像是浇了一层柠檬汁,又酸又涩。向为民处处挑剔,顾知非句句维护,倒像是自己跟顾知非才是一家人,眼前这个老头就是专程来找茬的封建大家长。
顾知非对向晚招了下手:“晚晚,来。”
向晚依旧低着头,默然不语地走到顾知非身边。
顾知非拍了拍他的背:“我们明天一早回中平,今天晚上,你跟向书记回家住吧。”
这是来之前顾知非与向晚说好的,他知道在向晚晦暗不明的心思里,一直想跟父母亲近一点儿,只是难以迈出这第一步。
少时学红楼,许多同学都对贾宝玉对贾政的惧怕之情表示不理解,惟有向晚感同身受,贾政对贾宝玉的处处挑剔,跟向为民对他的种种不满,简直如出一辙。其实不止向家,许多高门世家都是如此,少了很多人情味儿,过多的管束,催生出异样的心理情绪。
向晚觉得自己之所以喜欢DS关系,跟自己的原生家庭不无关系。
他活在一个既定的格子里,每一步都必须按设定好的轨迹前行,不能行差踏错,不能自由散漫,可他又有爷爷的庇护,让他得以脱离原定的轨迹,走上一条自己喜欢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