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吩咐了口信的内容,鸢儿记了一阵,总算确保自己不会忘,接着转头就要走。

皇帝叫住她,问:“就这么走了?”

鸢儿不明所以。

皇帝拿眼睛勾着她,牵住她的手,讲笑话似的问:“你不怕半途给人抓住?也不要朕许什么好处?”

这样大的事,他心里都打鼓似的砰砰直跳,这宫女难道是不知者无畏?

鸢儿单纯地摇了摇头,直白道:“现下说这些又有什么用,陛下且放心吧。”

皇帝神色复杂,他刻意待这小丫头很暧昧,本是为了引出对方的虚荣之心来,可眼下看,倒是他琢磨不透、又作茧自缚了。

他正兀自猜想,不料鸢儿又折回来,仿佛下了很大决心似的:“陛下,我可以去施家,但是口信…我也得传回恭肃王府。”

“什么?”皇帝蒙道。

鸢儿低着头,不好意思道:“王妃照料我家人多年,她吩咐我的事,我还没办呢。”

皇帝怔怔地看着她,忽然笑了:“真是个傻丫头。”

这一出宫,是九死一生。

便是话传到,谁又能放过她这个潜在宫里多年的细作呢。

别人拿捏她的家眷本是胁迫,反被她认作是恩情。

他捻着鸢儿额前的一缕发,说:“你要去就去吧,我能怎么样呢?反正我能支使的就你一个。”

鸢儿开心了,一笑露出几个白牙。

“那我走了!”她步履轻快地离开了。

皇帝看着她的背影,缓缓伏在桌案上,紧张得胃痛。

礼安进来,燃了熏香,味道经雨水的渲染,让人昏昏欲睡。

他也真的睡着了,梦见个同鸢儿一样长相的姑娘,话本里似的,同他恩恩爱爱离离合合。

这是他八九岁时看的话本,也是第一本未经太后允许得到的读物。

平时健康宫宫人的一举一动皆要上报,他的四五个老师教出来的每一句话都要记录在案。他乍一得到这东西,新鲜的不得了,忙拿给礼安看。

可第二天,送他书的小内侍就不见了。

那不过是个话本罢了。

皇帝才逐渐明白过来,太后是想叫他一辈子懵懂无知,做个只能任她摆布的稚子。

那些太傅嘴里无治国理政之言,只有恭顺谦谨的无用之词。

只有施平不一样,他没有逃避、麻木和顺从的眼光。

他看向自己,才真的像个老师。

虽然无能为力,然而是痛惜的。

自己的确给养废了,太后本就是玩弄阴谋的高手,自己只好走阳谋,她要杀要剐,总好过一辈子困在这建康宫。

**

鸢儿在城南没找到施平,费了半天劲问迎门的仆童,才知是到冯国公府上去了。

她躲躲藏藏一路来到冯府,刚亮出金牌进门,附近的几条街道便全给封了。

施平正在探病,没料想到会有这么一桩事。

他听了好一会,安顿好鸢儿,才又走入室内,拉住冯不虚的枯手,严肃道:“冯兄,陛下传话出来了。”

冯不虚才吃了药,勉强能坐一会。

他听了这话,勉力问:“何事如此紧要?”

施平将话说了,冯不虚听完,倚在被褥中,望着天,不知在思量着什么。

“可恨天不假年于我,若早几年…”

施平默然,过了一会儿才问:“冯兄可是不打算参与此事?”

冯不虚无奈而虚弱道:“施平,你性子就是这样,莽直粗鲁,白白得罪人。今日我既已经知道,即便力不从心,又如何不帮一点忙,以遂陛下之志。”

“弟说话就是这般,只有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