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银子给他了……”

鸢儿打了个冷颤,她本是性子泼辣的人,却也心善,她试着面对这世道,结果的确无路可走。

林忱的眉越皱越紧,她别过脸去,往身上去摸钱袋,思量了一会,却又无力地停止。

“我是不能一直受人恩惠的,忱姑娘,你也懂得这个道理吧。”鸢儿仿佛能感觉到她的心思,叹了口气,把眼泪一抹,道:“别说我了,倒是你,去了你舅舅家,以后也少不了面对一大家子亲戚的。”

林忱长睫抖动,盯着地上的雪。说起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她反而漠然到有些事不关己:“不必了。”她眼睛垂着:“徐夫人去了,但这么多年来,她教我的,让我见识到的东西,早已让我不再对人间报什么指望。”

鸢儿听着她话,翻了个白眼,她扯着林忱看自己的手,那上面新伤叠旧伤,已有数不清的苦难叠加在这双手上。

“姑娘何故说这般丧气的话?难道是看我凄惨,看着天下人凄惨,就觉得枉来这世上一遭?”她小脸冻得红红的,仔细打量着自己的手,笑着说:“我不这么觉得,即便是有个混账父亲,以后要和大宅院斗来斗去,难不成还没个快活的时候了?”

她通红的双颊莫名让林忱想到冬日里的油泼辣子,盖在一碗滚热鲜香的汤面上,在所有朴素的日子里,让人辛辣肺腑。

可有些事,却并不会因为被阳光照耀而一同发光。就像吃过热面之后,照样要面对冷寂漫长的严冬。

林忱把手炉塞进鸢儿手里,说:“不是谁都能如你这般,经霜历雪,仍有赤子心肠。”

她转身离去,浅灰色的阴影下,飞雪落在黑色的氅衣上,是一派无比的寂寞萧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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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天后,官府的衙役又来寺中搜证了一番,盖棺定论了静持的罪证,判了杖五十,流放西南的刑法。

鸢儿彼时正待在房中等人来接,还俗的事宜是她父亲来做,回家之后还要蓄发学规矩。在显贵人家,这样小年纪送进去,都要养几年才能到人前伺候的。

她对镜瞧着自己光秃秃的脑袋,难免有几分伤感。她八岁入寺,是为了给家里剩一张吃饭的嘴,并不是真有什么孺慕佛法的心。

在她心里,有哪一个少女会不爱俏,爱打扮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