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床上等了数息, 听见由外间走过来的缓慢迟疑的脚步声,又想到方才听见青瓜读奏折的声音。

那步子走得太慢了,同林忱一贯悄无声息而又迅捷的步伐不符。

萧冉心里有些疑惑,不由得翻身而起。

终于她看见林忱的衣角绕过屏风,青瓜在林忱身侧,如临大敌般时刻准备伸手去扶,紧张得额上都出了些汗珠。

林忱坐到她床边,略略偏头,漆黑的眼睛纯然无光,直到听见呼吸声,锁定了她的位置,才定住眼睛,如同以前那般专注地凝视她哪怕其实什么也看不到。

青瓜在两人脸上来回巡视,干笑了两声说:“萍萍也跟我回来了,大人您昏了七天,上京乱了套,我们再出来就不费力了。”

萧冉没理她,整个人失了魂魄一般。

“什么时候?”她沙哑着声音问,回想自己回平城这一路,虽说不甚清醒,可竟然不知林忱什么时候伤了眼睛,实在奇怪。

青瓜没法说,只能悄悄地退出去。

林忱仿佛看得见她脸上的表情,安抚道:“并没有什么大事,找人扎了针,再有十多日就能好了。”

萧冉才不信她的鬼话,谁会莫名其妙地盲了,又莫名其妙地好。

“殿下…”

她扶着额头不知怎样是好,思绪混乱又疲惫。

林忱在床边摸索,因估错了位置,好几次才抓住她的手,整个人显出一种温吞吞的可怜。

萧冉看着,心里酸得想流泪。

“是真的。”林忱笑起来,她瞎了眼睛,人却似乎没那么沉郁忧思了,“李仁说,只是一时气血不畅,疏通了总还是能看清的。”

萧冉眨了眨酸涩的眼睛,勉强撑起个笑,紧紧地抱住她,一动也不动。

外面暗中观察的小姑娘见她还是不信,着急地扒门喊道:“姐姐,殿下说的是真的,我那日也听见了,李先生就是这么说的!”

萧冉贴着林忱,尽量平静地问:“是真的?没有骗我?”

林忱点点头。

萧冉心放下一半,又问:“可会留下什么后遗症?”

林忱没说话。

萧冉握紧她的手,不再问了。

**

转眼之间,冬天来了。

平城的春秋总是短暂,金色的秋天一霎而过,第一场雨雪降下来。

今年平城秋收很好,仓廪充足。

上京安静异常,抱团而起的一群群夏蝉仿佛给冬日的风雪冻毙,再不见几个月前的顽固嚣张。

谁都知道,齐宴病得不清,江月满撒手不管,魏家只记得争权夺利,现在没有人能撑得起来,再去同平城叫板。

明明应当是最危机四伏的一个冬天,却成了林忱有生以来渡过的最平和的几个月。

一日风雪交加,在这昏黄的、茶色未尽的晚上,平城府邸内燃着地龙,林忱同萧冉窝在床上。

“殿下,能看清吗?”萧冉高高的举着一封信,叫她看上面的署名。

林忱眯了眯眼,看了半晌,嘟囔道:“灯太暗了…”

萧冉举得近了些,林忱认清了最下面的两个字。

萧冉大为高兴,抱着她亲了好几口。

一番厮闹后,两人认认真真地读起了各地寄来的信函。

新岁将至,除却朝廷的公文,不少有意讨好的官员、有私交的朋友以及暗暗“通敌卖国”的上京奸细都发来了密信。

萧冉轻声念着,林忱在她身侧挑拣,忽而发现了一封封面粗简、用老旧黄纸封着的信,信封估摸出产自上京某个不知名的便宜作坊。

林忱辨认了好一会,想到了这是谁惯用的纸张。

“江清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