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兵的虽不至于饿死,可他们能看到路上游荡着成群结队的灾民。

粮食全填了面前的一群粪坑,让人如何不怒!

两方人彼此攻歼,然先前都有了不少的折损,谁都不敢轻易出手。

一声接一声的爆鸣也就淹没在了无尽的谩骂中。

直到那灿若白虹的一道亮光闪亮了山谷,比先前所有爆声都要震耳欲聋的一声怦然炸开。

山谷中所有人都慌了阵脚。

山匪惶惶地往后退去,安西的兵却没心思举起武器。

所有的眼睛都盯着那道光亮,光亮映彻了席卷而下的山洪,褐色的泥浆携着巨石,以一种凡人不可抗拒的气势席卷而来。

白光之下,山谷中的人被映衬得像蚂蚁。

蛮人首领目眦欲裂,举刀恨道:“你们疯了!山洪一下,今日谁都别想走了!”

慌乱之中,竟没一个人理他。

大家都忙着扯缰转向,撒开马蹄逃跑。

安西的兵与景阳寨的匪乱作一处,统共六七千人,一半步兵一半骑兵,践踏于马蹄之下的不分敌友,一律化作了谷间冤魂。

执事抢过了旗帜,举枪呐喊道:“都给我站住,都忘了军法了吗!”

他一个人极力向前,一枪一个山匪,但前行困难,愈发显出一种茫茫然的无助来。

正这时,一支燃着火的箭头落在他身前。

他回首看去,千万支火箭在冰冷的雨中燃起、落下、再燃起。

所到之处,无数人跌坠下马。

虽然死了不少自己人,但执事还是重新亢奋起来,他浑身战栗,调转马头,听到一声清越的喝声。

那是个尚且年轻的女音,带着优游自在的笑意和果决狠戾的杀伐。

她说:“今日我来,你这没种的狗命还想留住么。”

随着这一声,一支箭火为安西执事指引了方向。

他看见了身骑白马的常侍,记得那原是个极其美艳的女人,不过现在面上却带了青面獠牙的铜面具。

她举着箭,和胯/下的马似乎浑为一体。

虽然冲锋在前,却并不去和人硬碰,只偶尔放个冷箭。

执事举枪前冲,与那蛮子厮杀在一起。

山洪近在咫尺,先到的潮意已经令人骇然。

萧冉的脸上贴着那面具,心头是一半死寂一半火热。

被山洪冲走未必会死,她闭气的本事不错,此处的冲力也并不能令人昏迷,若能避过巨石,就能侥幸活下来。

侥幸…

她运气向来不错的。

这样想着,就不由得从从容容起来,看着锦衣卫潮水般地向前涌去。

箭已经放完了,来路上铺了满地的残肢败体。

战场上,越是想活,越容易死去。

萧冉已经听不到风,却似乎能听见满载着冤魂的号哭在这山谷间回响。

雨势已经小下来,天边开始渐渐泛白。

青蓝色的天之下,山洪张牙舞爪地莣 憂 騲 獨 ?????? ィ寸 費扑过来,带着死的哭泣,带着淹没一切的公平正直。

她闭上眼睛,知道自己下一刻就要跌坠而下,同其他死去的士兵没有任何分别。

可耳边突然炸开了一声嘶喊。

喊的是她的名字,声音那么熟悉又那么陌生那清高文雅的人,发出如野兽濒死前痛苦的怒吼。

乌笙俯冲而过,一双手臂圈住了她。

麦色的披风都湿透了。

林忱低下头,玉冠没了,头发被雨冲得半散着,惨白的脸上漆黑的眉眼被冲刷得更显乌青之色。

她的胸膛在颤抖,闷闷地像在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