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仁心里暗呼一声,倒也是个大消息。

他思虑是接着装下去好,还是趁此机会下山去,外面却突然传来震天的杀声。

不知事的小毛贼冲进来,惊慌道:“不好了冷先生!官府的赤鬼打上来了!”

李仁明智地站起来缩到墙角,只见又一群浪客冲进来,一刀捅死了说话的小贼,用瀛洲话叽里咕噜地说了些什么。

冷先生做了个手势,说:“把那群人放出来,叫人抬东西,我们走。”

李仁正转着眼睛,姓冷的却转过头指了他一下。

“把厨子也带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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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郑大人来回事了。”竹秀进屋道。

此时已是深夜,林忱和萧冉原正在分吃一碗莲子粥,闻言彼此都有些疲惫。

林忱食指微叩了下桌案,叫人把粥撤了。

“想来不是什么好事。”萧冉转了转舌尖,回味了一下莲子的清甜,扫空了倦怠,挺直了身板坐起来,面上又是精神奕奕的样子。

林忱却只是合着双手,阖目坐着,沉沉地像入了定。

室内烛火微摇,距离攻下景阳寨八处已经三天了,可主寨的围剿却不顺利,山上的人没法逃走,底下的官兵也没法攻上去。

此时雨水连绵,即便是想放火烧山也不占天时。

郑鲁才进屋就跪下了,请罪道:“臣对于安西的兵,实在不能如臂指使,要攻的虽不过一小小匪寨,可他们据此多年,又有足量的彪悍马匹…”

林忱抬手,打断他问:“你只说,该怎么办。”

郑鲁才道:“不如还是从朝中调度武将前来。”

室内一时安静,萧冉侧眸去看,只见林忱的眸子低成一道完美的弧线,眼下有淡淡的青色。

她的公主殿下素来穷思竭虑,走一步恨不能往前看一百步。

然而是人非神,哪能处处周全?

及此,萧冉道:“大梁近年来将星凋零,青黄不接,随着太祖皇帝打天下的那些老人逐个去世,他们的儿子又都是纨绔高粱之辈,剩下几个有才有德的都在镇守四方。朝里那些酒囊饭袋,纸上谈兵也就罢了,真动起手来,恐怕连我都不如。”

她站起来,轻轻松松地伸了个懒腰,笑道:“锦衣卫我熟,这些年在京城,我和他们搭伙办的事不少,不如由我出任先锋,为殿下分忧。”

林忱合着的手微微一颤,长而致密的睫抖得像烛影下扑扑朔朔的飞蛾。

蛾子很快歇了下来,她抬眼望上去,黑亮润泽的眼里依旧只有淡漠。

萧冉低头与她对视,俏皮地笑了一下。

郑鲁才在身后为难道:“常侍大人…从前也领过兵吗?”

萧冉转过去,微昏的内室,一点光亮仿佛全照在她身上。

她还是那身红色的官袍,但并未着冠,墨发随着这一回头微微飘动,橙黄的火映在她的眼睛里,将她整个人衬得无比鲜亮。

“大梁多年未起战事,你问问朝中的武将有几个是真带过兵的。”

郑鲁才一噎,无话可说。

林忱已经移开了眼,看向窗外。

“不行。”她冷冰冰地说。

萧冉一怔。

正这时竹秀又推门,探头探脑地进来。

林忱喝了一口案上的冷茶,说:“又有什么坏事要报?”

她语气反常的冷硬。

竹秀一贯见到的林忱都是八风不动的冰山,鲜有活人的生气,此刻直觉她动了大火,哪里还敢说话。

萧冉便叫两人都出去。

屋里只剩下她们俩,萧冉便笑了,两手撑在林忱椅背上,将她整个人环住,调笑道:“我们殿下怎么不冷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