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转着笔, 托着腮, 将那封折子摊在阴蓝色的光下, 看了又看。
“叫她进来。”
这五年来他纳了不少妃子, 可魏染是她们当中位分最高的毕竟魏家先得其位,根本不容许其他人来分一杯羹。
衣着华美的女人款款走进来, 入门时狠狠瞪了眼低眉顺眼的鸢儿。
她伏在地上行礼,柔情似水地说:“陛下与妾许久未见,妾实在思念。今日冒然求见, 还请陛下恕罪。”
皇帝只是一下又一下点着笔, 唇边的笑明明一成不变,却又透着冷意。
他唇启,说出的话却和漫不经心的神态相反。
“建康宫虽不对后宫开放, 可爱妃乃我心上之人, 就算冒犯了规矩, 我也不舍得怪罪。”
魏染听了这话,微微攥紧了手指,一边绯红了面颊,一面又有些心酸。
她起身接过鸢儿手里的茶,说:“若妾也能日日服侍陛下左右,那就好了…可惜夜里红袖添香的另有其人。”
这拈酸吃醋的话本是动人,可惜听的人却无情。
皇帝只是微微笑着,一贯的少年气,一贯的柔和,一贯的美丽。
魏染爱极了这忧伤俊美的青年,甚至说,后宫的女子都对陛下心有爱慕。
这自然不单因为他是所有人一生的托付,更是在于他是个脆弱的人。
掌握大权的男子虽然动人,可女子不过是权力之下的玩物,锦绣之上的娇花。
一切的权力,一切的辽远阔大的东西都遥不可及,都与这些困在后宫的女子无关。
有关的是这男子的温柔,他的体贴不是作假,他的单纯更使人新奇这一切在于他的与世隔绝。
也许他确实是无情的,可任是无情也动人。
魏染放下茶,看见了他面前的奏折,是魏家上奏的,目的和她今日的求见息息相关。
父亲太着急了,自己说,同僚说,现在还要女儿说。
她不懂赈不赈灾,死不死人。这宝贵的时间,不应该浪费在这些与情爱无关、勾心斗角的上谏上。
皇帝托着她的脸,说:“你父亲说,这次安西赈灾不应该派李仁去,此人此前从未在朝任职,派他去恐不能服众,爱妃觉得呢?”
魏染倾倒在他的掌心里。
“臣妾不知。”她的泪沾染了皇帝的手。
“你不是来劝朕的?”皇帝问。
魏染没作答。
皇帝说:“其实爱妃不应该来劝朕,因为朕说了不算,每一封递交上来的奏折都有成玉率先批拟,朕只能否决不能提议,当然,大部份的否决都是魏国公代朕决定。”
魏染惶而后退。
皇帝轻抚着她的黑发,说:“不必担心,是朕不好,经筵开了五年还是不能独当一面。”
他挥了挥手,叫魏染退下。
鸢儿看着跌跌撞撞离去的女人,不由得问:“那陛下到底要不要否决?”
她自然不知道方才那番话代表什么意思,可看起来,否决是贵妃所求。
皇帝轻笑着看她。
鸢儿红了脸,嘀咕道:“知道了,我又瞎说了。”
“你猜呢?”
鸢儿皱着脸,答:“我哪里猜得出来,听了五年的课,字到现在还没认全呢。”
皇帝抚掌而笑,说:“当然是当作他没上过这折子了。”
鸢儿不懂,但她也没问,只默默地收拾茶杯。
她就这点好,总是专注于眼下的事,从来不自作聪明,也不为难自己。
皇帝却意兴阑珊了,他靠在身后的软垫上,深觉现在和五年前也没什么不同。
自以为获得了权力,逃脱了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