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没要任何人搀扶, 自己扶着门,慢慢地挪到门外来。
涟娘就站在远处, 像一根黑柱子, 定在廊下看她。
作为萧家的大小姐, 她走路的姿态还算得体,然而那一双眼睛,充满了怨怼,不恭不顺、不孝不悌。
萧冉不知道那穿黑衣服的女人是谁, 她只看到了涟娘对面的萧正甫。
她两日前方续弦的父亲。
她那“逼不得已、无以为继”的父亲。
萧正甫没有看她, 只同涟娘道:“这孩子顽劣, 送到宫里去惹恼了太后可怎么是好?”
他话说得如此, 但心里绝不担心萧冉入宫后胡作非为。他知道这个女儿像自己,最会看人眉眼高低。
他是忧虑太后召人进宫的意图。文渊阁新立, 太后早有召文臣之女入阁伴读的意思,可说是伴读,谁知道以后怎么样。在他尚未探明情况之前, 送一个女儿入宫, 真出了事情,萧家首当其冲。
所以,他还是推拒着:“真是望姑姑体谅我, 先妻去世, 只留下这么一个女儿, 我如何舍得她离开我身边。”
涟娘目光冷冷移向一边,见萧冉捂着胃,额上冷汗涔涔,玉娃娃一般的脸都消瘦虚弱得蜡黄。
真是如珍似宝啊…
她心里讽刺,到这个地步,还能睁眼说瞎话,不愧是太后最器重的萧宰相。
“大人,我只负责传太后的话,你若有异议,可以进宫直奏。”她不客气道。
萧正甫知道这女人向来看自己不顺,便也不去用热脸贴人家,捋着自己的一把胡子,想了想,下了台阶走过去,一把抱起小阿冉。
他体魄还算高大,小小的女孩子窝在他怀里猫崽儿一样。
“不如问问她自己的意思,我这女儿很有主意,只怕闹着不肯去呢。”
他温和的眼看着萧冉,仿佛一个最慈祥最和蔼的父亲。
萧冉依着他,一抬手就能摸到他的胡子。
她年纪已不算小了,从四岁、母亲去世开始,父亲就对她不大亲近了。
他有政务要忙,有妾侍的院子要去,还有新婚事要张罗。
人常说没了娘就没了爹,此言不虚。
她的一双瑞凤眼水淋淋地看上去,想从父亲的眼中看到一丝眷恋、担忧、不舍。
可什么都没有,只有虚假的温和和自以为伪装得很好的做作。
萧冉不是那种绝顶早慧的孩子,她看得出萧正甫的伪善,是因为长年累月的观察和前日他突发的暴虐。
她在父亲的婚礼上大闹,虽说还没来得及撒泼打滚就给拖了下去,可也足够萧家声名扫地。
萧正甫最看重的无外于此。
他布衣出身,此生最希望洗涤尽一身穷酸味,一跃成为诗书门第。
可他的女儿还像小门小户的闺女一样不懂礼数,不,甚至比大字不识一个的村姑还要无知。
他根本没法想象萧冉是怎么想的,自己锦衣玉食地供着,千宠百爱地捧着,还是没能养出个娇滴滴的小棉袄来。
萧冉窝在他怀里,虚弱地问:“父亲为何不想我去,难道不责怪女儿前日莽撞?”
萧正甫当然责怪,怪到恨不得永远不见她才好。
可嘴上还是说:“你年幼无知,我们是亲父女,我怎么会一直怪你呢。”
萧冉笑了笑,她是个爱笑的孩子。
“爹爹会舍不得我吗?”她换回了小时候的称呼。
萧正甫忽然心中悸动了一下,觉得很奇怪,仿佛有些酸楚,又有些朦胧的怀念。
他原先的妻子尚在人世时,他们一家也曾其乐融融,可惜…
他甚至有些责怪妻子的早逝,以致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