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岑静了几息,黑睫缓缓垂下。
圈在她腰间的手收了收,“盐商那件事已经查明,他没有被姜策牵连,官复原职,前两日乘船去了岭南。”
他掌心摩挲着锦缎下微隆的小腹,她怀有身孕,到底还是没敢说出真相,害怕她受到刺激。
姜妧眼睑轻阖,喃喃自语:“去了岭南......这么远,我都还没来得及跟他告别。”
谢岑喉结滚动,又涩又疼,艰难咽下想说的话,将她搂得更紧。
“岭南路途遥远,山高水长,往后只怕真的难以相见了。”姜妧眼眶微微泛红,水汽氤氲。
“他孤身一人去那么远的地方赴任,人生地不熟,也不知会不会受委屈。”
谢岑指腹拭去她眼尾溢出的泪珠,压下喉间酸涩。
“他临走前来看过你,只是刑部催得紧,让他开春便上任,所以没能等到你醒过来。”
姜献的棺椁已经停放好些日子,乔雪娘抱着那口薄棺哼得扬州小调,连白缨都学会了。
乔雪娘盼着姜献早日回扬州入土为安,却根本不知道少年的心意,又怎么会等到姜妧为他送别 。
姜妧轻“嗯”了一声。
抬眸看了看他墨眸,并非是空洞洞的眼眶,她不知道为什么时常会做这样的噩梦。
梦见他亲手剜去了眼珠子。
姜妧将脑袋埋进他怀里,一股血腥味裹着冷苦白芷味钻入鼻腔。
“你受伤了?”她声音抖得不成调,抬眸撞进他漆沉眼瞳。
谢岑一怔,刚刚她对身边人逐个询问,却唯独漏了自己。
他黑睫在眼下投出影,顺势将她的脑袋按回自己剧烈起伏的胸膛,低低应了一声:“嗯。”
姜妧的呼吸扫过渗血处,他肌肉猛地痉挛,却把闷哼碾碎在齿间。
“伤在哪里?”
“严重吗?”
“怎么伤的?”
“疼吗?”
一连串的追问传入谢岑耳中,也重重落在心中。
他没有回答,只是将怀中人搂得更紧了。
许是他一直沉默着不回应,她担心急了,声调都不自觉提高了:“谢玉阑!你说话啊,嘴巴落在青崖了吗?”
听着她凶巴巴的语气,谢岑却弯起了眉眼,心情格外好。
因为下意识流露出的关心骗不了人。
可又听见她提起青崖,他眸色黯淡,不由自主想起覆在唇畔的红发带。
他其实很不喜欢一直缠在她身边的那个少年,少年看向她时,眼中炽热又纯粹的爱意,总是让他心生妒意。
他们一同长大,有着旁人无法介入的年少回忆,曾经让他吃醋极了。
可如今......
谢岑的唇畔发麻发僵,红丝带裹着鲜血压在唇角的感受不断袭来。
“谢玉阑!”
随着她滚烫的泪滑进他衣领,谢岑散漫的思绪才回拢,擒住她乱摸的手按在伤处,如愿听见她抽气声。
“嗯,伤得很严重,被西域人刺伤的,疼得彻夜难眠。”
他很直白地说出来,毫不掩饰的想要她关心。
姜妧微愣,扯他衣襟想看伤势,指尖勾开两枚盘扣,露出绷带边缘渗出的猩红。
谢岑却攥着她腕子箍住乱动的她,害怕狰狞的伤口会吓到她。
“已经换过药了,妧妧若是担心,那就快快养好身体,照顾我。”
姜妧倏地垂下睫,掩住目光。
忽地又想到了什么,仰起脑袋看他:“你的伤势为什么很难愈合?”
谢岑揉着她脑袋的手僵住,迟钝了几瞬。
“长年伏案,身体自是弱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