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清柳似看得有趣,笑出声来,等陌子淮板起脸,他才漫不经心地道:“我做这些,不是为了保住景承宴的帝位。”

陌子淮哼笑一声:“他若当不成皇帝,你也失了恩宠帝位,若不是为了保他,又是为了什麽?”

“为了把他从皇位上拉下来。”

轻得只剩下气音的话,却字字铿锵,陌子淮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猛一抬头,却发现傅清柳始终看著自己,目光丝毫没有移转。

目光相触,彼此都在试探著,似乎想从对方眼中找出什麽来,却又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就那麽僵持著,好像谁先开口就会一无所有。

最後还是陌子淮先败下阵来:“你是疯了!”

傅清柳笑了笑,含羞一般地低了眼,道:“他心有不满却又不敢谋逆,我只能逼他。那些奴才本没有多少价值,可只要他们逐一死去,他就会起疑心,就会惊恐……就会生出求生的本能。”

陌子淮听著听著就有些心惊了,他不知道傅清柳说的“他”是指谁,可是他明白傅清柳在说什麽。

傅清柳要做的,并不是除掉那些人。他要做的,只是逼一个真正有用的人下决心罢了。

不需要谣言,也不需要任何实质的行动,只要那些看似毫无关系、却又与某个事件相关的人逐一被除去,真正与此密切相关的人就会无法控制地心生忧虑。

为了自保,说不定就会忍不住先下手为强。

“他……是谁?”见傅清柳似乎没有再说下去的意思,陌子淮不著痕迹地问。

傅清柳粲然一笑:“你总会知道的。”

“为什麽?”

傅清柳孩子一般地眨了眨眼,似乎听不懂他的话。

陌子淮咬了咬牙,捉住了傅清柳的手腕:“为什麽要做这些,为什麽要把景承宴拉下来?你想要的究竟是什麽?”

“你不是想离开皇宫麽?”傅清柳不答反问。

“是又如何?”

“换一个皇帝,你不就可以离开了吗?”

陌子淮一时哑然,片刻才反应过来,捏著傅清柳手腕的力度下意识地加大:“我问的是你的原因。”

傅清柳没有再说话了,只是低头看著自己的手,眉心因为疼痛而微微蹙了起来,他挣了一下,挣不开便又作罢。

陌子淮吸了口气,放开了他的手,放软声音道:“我是很希望离开这个鬼地方,可是你呢,你又是为了什麽?”

傅清柳的手僵了一下才慢吞吞地收回去,浅浅一笑,他道:“我……自然也有我想要的。”

陌子淮还要再说,傅清柳却已经站了起来,朝屋里问:“厨房可有备下夜宵?我饿了。”

送客之意已经很明显,再半晌,里头便传了一阵脚步声,陌子淮没有办法,只能匆匆地翻墙而出。

傅清柳看著他的身影自墙头消失,这才重新坐了下去,朝跑来的小太监摆了摆手。

你问我想要的究竟是什麽……

你希望离开这里,我知道;你说过,希望有一天能跟我一起离开,我还记得,你却已经忘记了。

三日之後,镇威将军萧伯仁挂帅出征,景承宴亲自送到城外三十里,可算得隆恩。

陌子淮本以为景承宴会以此为借口纠缠自己,却没想到接连三四天,景承宴根本连雅园的门都没有踏进来过。

直到萧伯仁出征第五天,景承宴才终於传了旨意,说是御花园设宴,让他作陪。

陌子淮更是摸不透景承宴的意思,只好换了衣服,跟著宣旨的太监走。

到了御花园,才发现傅清柳也在,还有一位五、六十岁的老人,身穿蟒袍,面容慈善,见陌子淮走进来,便微微一笑:“想来这位定是陌氏世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