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境里混沌一片,一时又变成了走马川上的夕阳,亲吻着苍色的山峦。

裴长淮在战场上艰难地挪着步子,脚下堆积着千百人的尸体,浓郁的血腥、尸体的腐臭、蚊蝇的嗡鸣……

鲜血的痕迹染红地面,真似人间炼狱一般。

他心口微微发窒,前方袭来一阵寒冷的风,抬眼望过去,见那高高的旗杆上,悬荡着一具穿麒麟明铠的尸体……

那阵寒风彻骨,钻入他袍袖之中,裴长淮浑身打了个寒噤,身体往前一倒

醒了。

小暖阁,炭盆中,赤色的炭火经风一吹,颜色亮了一亮,烧得更旺。

裴长淮感受到的那一阵寒风,也是缘谁推开了暖阁的门。

他眼前发昏,透过珠帘,隐隐瞧见一个挺拔却模糊的身影。麒麟佩在那人手上荡来荡去,发出鸣玉一般的轻响。

裴长淮怔然片刻,一时间甚至恍惚以为自己还在梦中,“从隽?”

对方掀开珠帘,现出极英俊的一张脸,声音清朗,道:“终于找到你了,长淮。”

裴长淮一愣。

那人再走近些,便伸手捉住裴长淮的手腕,温热的气息一下倾覆至他的面上。

对方目光几乎是逼视着他,巡了两番,才问道:“或者,你还是更愿意听我敬你一声‘正则侯’?”

裴长淮这下彻底清醒了,“赵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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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群英宴(四)

赵昀眼一弯,握着他腕子的手越发收紧,“哦,我当正则侯不认识我呢。”

裴长淮腕上吃痛,蹙眉道:“放手。”

还是那一副命令的口吻。

那夜以为长淮是芙蓉楼里的小倌,赵昀还道他实在不是个能伺候人的,如今得知他原来是正则侯,才明白这一身的骄矜从何养来。

裴家,长戟高门,京中显赫。

这在侯府里长大的三公子,当今的小侯爷,给他欺负了一夜,能没有脾气么?

不过,他赵昀从不惧于这一点,非但没有放手,反而顺着腕子,一把捉住他的手。

赵昀笑吟吟道:“偏不,你身上哪一处我不曾碰过?”

裴长淮苍白的脸色顿时浮了一层红,斥道:“胡言。”

他的病还未痊愈,又喝那么些酒,给赵昀一气,此时咳起来跟要命一般,只恐咳出血来。

赵昀见他竟恼成这样,也不逼急了他,忙道:“好好好,我胡言。”

他很快放手,转身去到裴长淮旁边,仰躺上去。

裴长淮腰身直挺,板板正正地坐着,赵昀则是随意一歪,手杵着脑袋。两人同在一张榻上,中间仅有一桌之隔。

片刻无言,赵昀决定先发制人,道:“话是胡说,事却是真的。小侯爷,你在芙蓉楼趁我酒醉强睡了我,总不能抵赖。”

裴长淮险些急眼:“我睡你?”

“是啊,人证,我;物证,喏……”他撩开衣领,露出脖子下、锁骨上方的一处淡红色的牙印,给裴长淮看清楚,道,“人证物证俱在,裴昱,你咬得我好深。”

他最后一句话说得轻佻,眼里尽是风流。

裴长淮坐不住了,实在不愿再回忆当夜他到底对赵昀做了什么,起身就要走。

赵昀也不急,优哉游哉地道:“就这么走啦?小侯爷今日来飞霞阁,难道不是为了见我么?”

裴长淮脚步一顿,却没有回身,用冷淡的声音问:“何出此言?”

赵昀笑了笑,就知自己猜得不错,“你老师陈文正最近遇到了不小的麻烦,素闻正则侯重情重义,想必不会坐视不理。”

……

在群英大宴之前,裴长淮收到一